她哭到眼泪干涸,呆呆的看着寰谛凤翎和春华秋实。
心中像是硬生生遭了一闷锤,钝痛间令她喘不过气来。巨大的悲伤如汹涌波涛侵袭着她的心,打的她生疼,疼到无法承受。
忽而,脑海里嗡嗡的像是一重重海浪在扑腾,前浪袭来,后浪覆盖,一次,又一次……她按着太阳穴,依旧赶不走脑袋的眩晕感。眼前有无数的重影,不知是重影在晃,还是她的身体在晃。
她往后踉跄两步,眼前的景色渐渐变高,从树枝到最高的树叶,到空中的云海,到火红的金乌……扑通一声,她直直的仰面倒地,意识越来越模糊,脑海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海。
昏迷了不知多少个东升西落,不知多少个冬寒春暖的交替……
“凤凰……”
“凤凰……”
她喃喃的唤着名字,右手握成了拳头在地上挣扎,紧闭的眼睛终于冲破了桎梏,她睁开了眼,雾茫茫的天占满了她的眼珠。
害怕得到凤凰死亡的消息,不敢面对难以承受的结局,所以迟迟不肯醒来。
自嘲的笑了一声,摇着头自言自语道:“自欺欺人。”
她爬起了身,紫云羽盒一直在她左手里被紧紧的握着。
走遍了这个树林,林中的每一朵花,每一片树叶,每一根草,每一个泉她都见过,唯独没有找到那只一贯桀骜的凤凰
他或是在世界某个角落活着,或是已经死了……
锦觅不敢想,也没有停止寻找,这样便会一直有期待了。
她穿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树林,却始终是孤身一人在行走。
一夜之间,净白的大雪带走了大地五彩缤纷的颜色。
寒冷的风呼呼的吹着,在衣服中四处乱窜。地上厚厚的积雪,每踩一脚都会陷进去,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窝。
树枝上的冰雪冷不丁的掉落在衣领里,刺骨的凉意蔓延全身,锦觅立刻缩起了背,不停地哆嗦。
不知走了多少路,鞋子里都是雪融化的水,脚已经冻的麻木。
一只鸟儿停在了一根较低的树枝上,它费力的扑腾的着翅膀,却始终未能把翅膀上的雪抖落。
锦觅一只手弯起来抚摸着它的羽毛,另一只手轻轻的将它羽毛上的雪拍下来。
“鸟儿,你能告诉我,你们的神在哪吗?”
她痴痴的望着它,多么希望它能为她指引方向。
当她再次踏入城镇的时候,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城门旁边离着高耸的大旗,旗上写着:尉。
“这北尉朝才建立多久啊,咱们的君王就下令在国内每个城门前都挂上旗子,真是张扬。”
“历来改朝换代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番行为也不奇怪。反正和我们老百姓没关系,我们啊只要吃饱喝足便够了。”
两个穿着朴素的老百姓讨论着,在他们的眼里,她只看到认命二字。
活在这种朝代,除了达官显贵,除了皇室贵胄,普通老百姓便也都是生死有命。
老天有眼,赏口饭吃,便感恩戴德,老天无眼,天灾人祸,那只能认命。
她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又见前方有一位背躬了足足一半,手持拐杖的老者,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老者的腰间,因为那块玉佩和他打满了补丁的衣服格格不入。
看到那块玉佩上右边的划痕时,她为之一愣。
只见那位老者一个趔趄,锦觅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以他的年纪和身子骨,若是摔在了这又冷又硬的地面上,恐怕今生便要结束在这了。
“谢谢你小姑娘。哎?我怎么觉得在哪见过你呢……”,老者颤抖着声音说道,他上下打量着锦觅,似乎在回想着什么。
锦觅嘴角笑涡一旋:“或许真的在哪碰到过,世上本就有很多奇妙的事。”
“奇妙。”老者带着咳音笑了起来,他略带自豪之意,说道:“我遇到的奇妙事可有着。小时候住在山间的时候,我啊,救过仙女呢。”
他拄着拐杖,背影婆娑,一步,一步朝人生的尽头行走着。
锦觅感叹道:“原来我这一睡,已过了几十年。上次听到的还是西召国,如今已是北尉国了。世事无常啊。”
她再次来到不入之地,依旧是荒无人烟。
院子里到处都是落叶,围栏上到处都是风吹雨打的痕迹。
推开吱嘎吱嘎响的门,浓厚的尘烟扑鼻而来,她甩了甩手,将这些尘烟赶跑。
碗筷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里,但桌上、凳子上,房间里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里面空无一人,她的眼神从希望变为失望。这里也没有他的身影……
以前买的人界玩意还摆放在小桌上。有的被灰蒙的几乎看不出原貌,有的已经腐烂……
她在不入湖边走过,曾经在这里修炼的痕迹已被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所抹平,唯独……坚钢钻上那用火系法术刻的“锦觅,愿与你生生世世”还坚韧的留在那。
不知不觉,眼里起了潮,痴痴的笑着,嘴里喃喃道:“凤凰。”
离开了不入之地,她一路往北行径,当再次面对着写有“青山镇”三个大字的城门前,却迟迟不敢踏入。
她深呼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这座充斥着回忆,又不敢去触碰的镇。
她走在街上,一个穿着披风,披风上连着帽子的少年形色匆匆的撞到了她,他低着头,帽子遮住了他的眼睛。
“对不起,撞到你了。”
少年转过身去,抬起了头,露出温其如玉的笑容。洁白的皓齿,如画的明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张略微熟悉的脸……锦觅愣了神,一阵恍惚。
回过神时,少年早已走远了身影。
她浅浅的笑了起来,在脸上荡漾开来。
“想当初,后来所有惊心动魄,如梦一场的经历,都起因于那在人界的一个相撞。”
当年便是和白夜相撞,偶得了凤求凰,不,是一念成佛,开启了一段刻骨铭心,深深烙印的历程。
好在这次,没有什么神秘的东西掉落在她手里。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成为一代又一代的传奇。
一路上听着百姓们街头巷尾的传言,锦觅望着熟悉的客栈,庭院,面带微笑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凤凰,你知道吗。润玉他还是以前的小鱼仙倌。”
“白夜……也还是初见时那个纯净如玉的他。”
据说天色黑白交际的一瞬间,隐隐若现一个飘忽的剑影,剑影只存片刻,随着白昼的来临而消失,直到黄昏,就在白昼和黑夜交错的霎那,那个飘忽的剑影又再次浮现出来,划过一条优雅的弧线。天色愈暗,长剑又归于无形,远古的暮色无声合拢,天地之间一片静穆。这把有影无形的长剑就是承影剑。
“这一路上,听有几个百姓议论,在山间隐约见过老虎的幻影,此虎身白,若隐若现,身边总有一缕只跟着他的微风。但是他们都只见了一次,看到了人也寥寥无几,便成了人间的传说。因此,人人常言,风从白虎。”
“我还听这里的人说,不知从何时起,青山管辖之处——整个最北方地区,似有神仙降临,他所经过的地方,再也没有过干旱,年年都有恰到好处的雨滋润庄稼。大约已经持续了几十年。”
“可是凤凰,将近一百年了,你始终没有露面。你还要我等多久……”
穿过街口,有冬雪白头,衰于艳阳最好的火候。
她来到了青山下,走到了山洞最里面。
破旧的竹筏还在,望着山洞最里面的洞口外,云雾缭绕的山壁和被青烟覆盖的河流,那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曾经和大家来这里因为身负重任没有进去,那时说好若故地重游,便一定要进去看一看。
锦觅将竹筏推到了河面上,坐在上面,轻轻滑动着木桨。
青烟袅袅,仿佛游进了另外一个世界,仿佛置身于一片神不知人不觉的仙境。
划着划着,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船被磕绊了一下,不知不觉划到了尽头。
锦觅上了岸,只见前方有肥沃的田地、美丽的池沼、有桑树,竹林……各种东西。男耕女织,怡然自乐,百姓之间亦是往来亲切。
只是他们说着锦觅听不懂的话。
果然,这里是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她缓缓走着,好奇的观赏着这一切。走到池边之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在她面前,坐着一个红领白锦衣的男子,头带飘飘,三千青丝倾泻如墨,手中弹着箜篌。
她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心脏“扑通,扑通”仿佛和着他的琴声节拍而跳动着。一滴清泪夺眶而出洒落在地,沁进脚下的泥土中,像是得到了灌溉,脚下的泥土瞬间长出一朵花来。
琴声戛然而止,男子回过头来,容比云惬,细长的桃花眼中倒映着她的热泪和笑中梨涡,双目深深凝视着她,仿佛下一秒便会令人沦陷进他那如柔情海的眼眸。
她眼眶一层雾茫茫,只模糊见着,他扬起嘴角,冲她绵绵的笑着……雅如静水明月,飘若高空流云。
至盛世尽头的回首,终将她断送在眼中。
此生共沐清晖,世间独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