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不知归处

粉衣女子头发上簪着一根葡萄藤，半起身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看着陌生的一切。

“你醒了？”一个拄着拐杖，背脊已经无法挺直的老爷爷问道

粉衣女子摸着太阳穴：“我……”

她潦草扫了一眼，便能把这个小茅草屋里的布局，寥寥无几的东西尽收眼底。

在贫瘠的这里，最突兀的便是孩童脖子上挂的翠玉玉佩了吧。

玉佩上的右边有一道明显的划痕，粗糙的玉面看起来它的年岁比这位老爷爷都要大，大约是个祖传的玉佩。

“两年前我和爷爷出去砍柴的时候发现你，就把你带回来了，谁知你一睡就睡了两年。两年不生不死，姐姐你是神仙吗？”

孩童歪着脑袋，天真无邪的问着她。

两年……自己到底是谁？之前发生了什么？原来所在的地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呢？

只见她忽然慌张的起身，往屋外跑去

“姑娘，你要去哪？”

“你的身体还没好！”

身后传来了一老一幼的呐喊声

她跑下了山，看着偌大的荒地，她迷茫着到底该往哪个方向才能走出这里？

但此时，她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看了看悬挂在天上那金光熠熠的太阳，像是在为她指引光明的出路。

脚下踩踏着荒草，时而有小虫子叮咬脚脖。

金乌渐掩远处的山中，有稀稀疏疏的人声传进耳里。

她辨着声音的方向而穿梭，看到了热闹的街道。

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她感到既陌生，心底有好似隐藏着一股亲近感，奇怪，真是奇怪。

找到驿站，便可以踏上回家的路了。

驿站的人问她：“姑娘是要去哪？可带够了银子？”

好似忽如一夜冬雪，染白了万紫千红盛开的明媚，微张的嘴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愣愣的看着驿站。

我，该回到哪去呢？我曾经的归宿在哪呢？

暮色徘徊不肯西沉，她穿梭在人潮人海、红光树影中，烈焰般的天际染红了她的侧脸。

漫无目的的前行，却不知路往何处。

恰似一帘四月的丝丝春雨，尚来不及伸手便消散在了薄暮春光里，叫人不禁错愕疑心是否迷了眼。

一场空白的梦，再见光明时，她已是孑孓孤身。

一阵嘈杂入耳，只见前方两排持刀士兵气势汹汹推搡着行人。

“让开，让开。”

老百姓纷纷避而远之，战战兢兢。

“自从老皇帝驾崩，西召国一日不如一日了。”

“还不是新君尚年幼，老臣老奸巨猾，使咱们的皇帝没有实权。”

“也不知道西召国还能走多久，北方势力蠢蠢欲动，哎。”

“嘘，不要说了，你看前面，都是官府的人。”

……

一阵阵讨论声、抱怨声和耀武扬威的声音，嘈嘈杂杂，什么样的都有。

两只鸟儿停落在她的脚边，不知为何，周围的一切她都感到陌生，冰冷，唯独对鸟儿感到莫名亲切。

她蹲下来，伸出手去与它们玩耍，又见着它们扑腾着小翅膀，消失在金乌那火红的霞光中。

走着走着，远离了城镇的喧嚣，她走过荒山野岭，走过城镇，此时走过的地方，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便被人称之为不入之地。

她走在不入之地的边缘，夕曛洒在她的脸上，洒在一个孤独的房屋上。

它处于此地的正中间，她一直往前走着，往前看着，始终没有转头，没有注意到离她只有一里地的唯一的屋子。

在这个曾经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屋里——八个房间和主间依旧干干净净。

桌上一如既往的摆着七碗饭，甄爷爷已白发苍苍，眼睛越发的浑浊，喉间不断发出剧烈的咳嗽声，烛台上蜡烛也将要燃尽。

他孤身坐在凳子上，佝偻着背脊，依旧眺望着空无一人的窗外。

从金乌未升到暮色西沉，从蝉鸣鸟叫到白雪皑皑……一日复一日，望着这片始终没有人到来的地方。

那个热闹的新年不过是昙花一现，昔日的欢声笑语再没出现在这个空旷的荒地中。

一步一步，她与那个屋子擦肩而过，渐行渐远，曾经这个对她有巨大意义的地方，再次路过却已什么都不记得。

有时候，和等待的事物只相差一里地，可偏偏处于平行的位置，偏偏他们都目视着前方，便成了今生的永别。

夜色如巨大的帘幕倾泻。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个翠绿的树林里，前面有一倒映着玉轮的池水，她将手伸进去，这轮倒影扩散出水波粼粼。

踏着如水的月色，和茂盛的树木，甘甜清澈的池畔，一起沐浴在月光下，寒凝带露，如一帘出尘的仙画。

奇怪的是，无论在城镇，还是在树林，她都唯独对鸟儿，格外的喜爱，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