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段无洛

果然便听张大娘边推门边问道：

张大娘“洛洛啊，你在跟谁说话呢？”

小青“是我啊，张大娘”

小青对着大娘甜甜的一笑，张大娘看到是小青，眼都弯成了半月牙，对着小青笑道：

张大娘“是青丫头啊，这个夏季都没怎么见你呢”

小青摆着手做扇状说：

小青“还不是这天太热了嘛，我一般早上出来帮我家家姐采买些东西就回去了。”

其实是帮自己屯一堆的吃食。

一旁站的少年可是知道这小青的鬼灵精，他可不信她是什么给她姐姐带的。他和小青认识时间也并不长，两年前，他扶着阿娘去她们药膳铺时，自己还是个没长开的半大小子，一心都是玩乐，钱塘县的学堂也并不大，就那么几个学生去，先生教课也散漫，所以他便也是爱去不去。

当时听闻几个学堂的伙伴说新搬来的两位姑娘长得似天仙，那深居的白府也是步步生莲，阵阵幽香，还有传那白府白日不可见，只有晚上迷路的旅人才能瞧见，若是进去了便再也走不出来了。

反正传的怎么精怪怎么离谱的都有，毕竟他们这些半大的孩子谁也没见过那白府，也未见过两人的真面目。当时镇上的大家对她们二人极为疏离，那所谓的白府也距离此地有一段距离，二人有时鲜少露面，露面也是带着面纱让人不由得去揣测二人的身份和来历，结果就传的这么神乎其神了。

而自己的阿娘并不在乎邻里之间的闲言，他阿娘觉得无非是两个异乡落难姑娘，想来他们这小地方靠自己的本事谋生，于是携上自己的儿子便去了那白府。原张大娘家其实并不像她说的那样清贫，无非是想让两位姑娘接受自己好意而那样说的，之后熟悉起来了，小青才发现自己以为的可怜的张大娘其实与儿子共同拥有一个府邸，而她家的官人更是北上去了京都做了个官员，这也都是后话。

当日他扶着自己阿娘去了那白府，见那白府虽然地处偏僻，但是修整的却像模像样，淡雅却又大气。那白姐姐也是让人看了恍若是见到了画本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的真身一般。

白姐姐跟他阿娘在里屋说话，他便在屋外往那池边的台子上一坐，看着那荷花池中的几尾小鱼游来游去，在荷叶的叶与梗之间透着头吐泡泡。白府的莲花池很大，正值夏季，莲花开的正盛，微风轻拂，墨绿的或是浅褐的荷叶便轻轻点着水面，泛起一轮轮的波纹。红和绿在这一汪池塘中飘飘荡荡晃晃悠悠。

突然就见着眼前的池面被激起了一圈圈的波纹，一个小石子一蹦一跳的越过池塘的水面，像音符跳跃般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涟漪。他往身后一看，就见到了那姑娘，一袭淡青色曳地的纱裙，盈盈的细腰以深青色的云带束着，更显得不盈一握，发间插一翠绿口吐金莲的小蛇发簪，映得面若芙蓉。一双杏眼倒映着身后的荷花摇曳生姿，顾盼生辉。此刻这样灵动的女子净看着自己。段无洛的心感觉都不受自己控制了，跳的不停歇。

刚见白姐姐时也不曾有过如此。小青见面前这一脸呆样的少年看着他愣住了，立马蛇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道：

小青“小家伙，看你青姐姐还看入迷了不成。”

好歹年龄看上去差不多是一般大，结果自己却被面前的这女子给调戏了，便红着个脸，愣是把头别过去说道：

段无洛“才没有，我就是想看看是谁把那小鱼砸的都不敢露了头。”

小青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她能砸住什么小鱼，这整个白府的上至布设，下至一花一草都是她和白姐姐造出的幻境，更别提这池子里的鱼了。

小青这之前一直也呆在白府，看钱塘县的人并不欢迎她们姐妹俩，便连上那有名的闹市去耍一耍的心思也没有，鲜少出府的她好不容易看到个送上门的小少年，便打算逗逗他，看他看那池子看的入迷，便随手捡来一块小石子丢了个水漂。结果倒好，这人间的少年郎这么不给她面子，不夸她好看就算了，还说她砸着鱼了。

但她想自己好几百年的妖怎么能跟个区区凡人计较呢。于是便往他旁边一坐，把足上的鞋子一脱，两个小脚一晃一晃的打着水面。之后二人好像还聊了些有的没的什么，好像是那少年比小青低了一个头，遭受了小青无情的嘲笑啦，又是两人相约出去一道赏庙会什么的。

反正那日后，小青收获了来人间后的第一个凡人玩伴，他们俩经常去那集市上买东买西的，还去那王二婶家打过柿子做过柿饼，又去那林间掏过鸟蛋。但隔年，段无洛的父亲从京城回来，听说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带着自己儿子去京城求学，京城的学堂为天子需求伴读生，于是贴榜寻有志之士符合年龄的少年进入学堂求学，大有考取功名，成为天子伴读生的机会。时间紧凑，马匹也已备好。

当小青听到段无洛已经不在此地的消息时，已经是几日以后了，两人至此没有再见过面。小青当时气郁自己认识的兄弟伙不跟自己道别就走了，但过了几日又被那上元灯节给吸引了兴趣，倒也没有什么残存的伤心忧愁之类的。

思绪拉回到当下，小青抬头看看眼前的少年，去京城归来后的他，多了几分书卷气，也不像之前总是跟着自己身后叫自己小青姐姐了，这小青姑娘正儿八经的称呼从他嘴里喊出来倒是有几分好笑。原先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年竟现在需要自己仰头才能与他平视，两人之间好像多了那么些生分。

段无洛是一心想要回到钱塘的，纵是自己在京都深受先生赏识和世子青睐，但自己心理总是放不下那个踩着自己肩膀偷柿子的少女。当时不告而别，心里面的忏悔和思念之情他不知写了多少的诗信做了多少的画卷倾诉于夜，终被他锁在箱匣中不与外人提及，终还是想当面与她诉说。

这次回来本想着立马去寻她，结果忽降大雨阻隔了他的万般心思，但没料到第二日他心中的那个姑娘就踏着聘聘的步子一蹦一跳的向他走来，还像记忆中那么灵动鲜活。

小青“你别叫我青姑娘了，听着别扭死了。”

就看着眼前的少女抠了抠手抬眼跟他说道：

小青“还有，我今儿个可得赶紧回家来着，我得找我姐姐商量些事去。”

说罢也不等面前人反应就一摆手说道：“张大娘再见，我过几日再来看你啊。”

小青觉得一是觉得都这么就没见了，二人都已经生疏了，要再像以前一样叫小洛子怎么都觉得别扭尴尬，二来她确实要回家与姐姐道歉，昨日下大雨姐姐肯定出来找她了。自己还一晚上未归，也不知自己回去后是要面临怎样的一场暴风雨洗礼。

段无洛嘴边的陪着她一起去的话打了几个转又咽了回去。

张大娘看到他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说道：

小青“青丫头是个好孩子，你这孩子不抓紧点，总憋在心里还不如一股脑地说了个明白。”

他自然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得慢慢来，再等他把秋来的柿子做成饼，把冬来的梅花画成画，再待来年夏季两人一起赏荷观鱼，再等等吧，他想让那个灵动的姑娘也如他般倾心相许，也如他般将爱意表露于眼中心底。

但时光只可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明摆在台面上细水长流的本就不是及时行乐逍遥快活的小蛇妖想要的，若非遇见一个能绊她一生的跟头，她断是不会有怎样的留恋。

就只可叹，这光阴数载，不知是谁错付了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