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

秋山心雨

金贤哲作为顶级明星，眼光极好，又有盛凝雪提醒了，将秋山君打扮的风度翩翩，盛凝雨见了眼前一亮。

白衬衫、西裤、皮鞋，外面套一件及膝的长风衣，上面用发亮的丝线绣着各种暗纹，庄重简单，大方得体，说不出的器宇轩昂。

盛凝雨笑着赞道：

盛凝雨“真好看！”

秋山君见她是真高兴，陌生的不习惯渐渐散去，看着盛凝雨一身装扮，也道：

秋山君“你也好看！”

盛凝雨双颊绯红，盛凝雪赶人：

盛凝雪“赶紧走！我这还有个小混蛋要打扮呢！”

晚宴上觥筹交错，盛凝雨应付了一会，玩了一两局便走到了一个角落，闭目歇息清净，没过一会儿，秋山君也过来了。

盛凝雨看都不看便依过去，问

盛凝雨“不习惯？”

秋山君失笑：

秋山君“你们家人都聪明至极，哪能啊！”

秋山君算是知道顶级的聪明人是怎样的聪明了，一群人都是下午第一次见他，晚上就能亲切不失分寸的唤他来玩，并且知道他初来乍到，不习惯这所有的一切，所以立刻抛却了一切形式，只考察内容，于是语调一致的玩起了智力游戏，智力这种东西不分东西古今，故而秋山君玩的极好，几乎没用时间就融了进去，很快打成一团，人也认识全了。

盛凝雨奇问：

盛凝雨“那是玩不好？”

不能吧！

秋山君却笑，低下头轻声道：

秋山君“我玩的太好了，他们说新手的运气太好，不公平，故而将我逐了出来”

盛凝雨大笑，开心极了。

秋山君不解，纵是他给她长脸了，也不必笑得这般开心啊！

盛凝雨笑了好一会儿才歇住，看着秋山君道：

盛凝雨“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让我玩么？”

秋山君原以为是照顾她有身孕，现在看她眼里光华流转，福至心灵：

秋山君“莫非是……”

盛凝雨忍着笑道：

盛凝雨“就是因为我运气太好！”

秋山君愣了半响，实在忍不住，笑了。

秋山君“为什么？”

盛凝雨无辜道：

盛凝雨“我真的不知道呀！”

说罢，两人笑得更厉害了。

年轻男女亲密谈笑，容沚微微笑，将喝完的酒杯放在托盘上，回头笑道：

容沚“你看她多高兴！”

盛先生伸手抚上妻子的手，放软声音道：

盛先生“好，我不管了，还不行么？”

容沚“那可不行！”

容沚道：

容沚“那可是我们的女儿，怎么能不管呢！”

盛先生噗嗤一声笑了，看妻子温柔仔细看着自己，心下一软。

他性格有些强硬和执拗，尤其自己的思想跟不上儿女的生活和思想，两代人之间有许多矛盾，这些年都是妻子温柔劝解，大大小小，桩桩件件，一点一点的融化自己的心。

盛先生叹口气，说出实话：

盛先生“我只是觉得，他太像他。”

容沚愣了一下，然后，神色复杂起来。

那是一种夹杂着伤心、痛楚、惊慌、担忧，等等等等，然后，渐渐平息下来，变成了沉淀的心惊。

盛先生轻抚妻子的发，柔声道：

盛先生“你别多心，只是就事论事。”

容沚低眉闭眼，柔软的趴在盛先生身上，享受了会温柔抚摸，这才轻声道：

容沚“确实很像。”

这话说出口，就像破了气的气球，容沚突然觉得全身没了力气，原先放置在盛先生身上的三分力气变成了十分，长长叹口气：

容沚“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他这样，能让我第一眼见到就想起他。”

盛先生疼惜的抚着妻子的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容沚又继续道：

容沚“不过，他终究不是他，秋山君用情至深，说是用性命都不为过，小雨也不是当年的我。小雨尖锐、敏感，能让她如此信任放松，能让她主动做出牺牲，秋山君用的心力，只怕不弱于你我。”

盛先生迟疑道：

盛先生“爱情素来令人发昏，她会不会……？”

容沚抬头看他，眉眼俱是笑意：

容沚“就她，你女儿？她倒是想看不到呢？她能么？”

这个话相当有说服力，盛先生忍不住摇头笑了，自家女儿的本事性情，他实在不怀疑。

秋山君到了夜里才知道容沚为什么说要他来救命，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言笑晏晏，漂亮贴心的让人想要将她私藏起来，可转眼间便突然虚弱，整个人如同残花般迅速凋零，原本各自说笑的一群人立刻全部冲过来，团团围住盛凝雨，一系列急救措施快速而有效，秋山君因不懂，一时被冲到了外面，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很快的，人群退散离开，秋山君再次看见盛凝雨，却见她整个人被包围在透明圈中，却不是他之前见的那种保护层，而是由一颗珠子散发出来，一旁是那位叫墨墨的绝色女子，正在通过珠子给盛凝雨输送一道气息，那道气息他熟悉，是天地生灵本源的气息。

盛凝雨曾经说过，那道气息是她借来的，现在看来，就是向这位墨墨借的，她现在给的这道气息，比之盛凝雨使出的那道更精纯更磅礴，持续不断。

也不知过了多久，盛凝雨的状况总算稳住，墨墨收了手，心神一松，脚一软倒下去，盛凝雪扶住她，抓着手诊了诊脉，蹙眉：

盛凝雪“这样下去不行，你已经多次耗尽灵力，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也要出问题了。”

墨墨忧心的看着盛凝雨道：

“可是那孩子越来大，消耗也越来越多，小雨姐姐怎么办？”

秋山君这时插嘴道：

秋山君“小雨，到底怎么了？”

容沚叹息道：

容沚“这孩子身体终究弱了些，而腹中的孩子又非常霸道的在吸取她的营养和精气，所以情况就非常危急，先前墨墨可以帮忙稳住，可现在，那个孩子在不断生长，而墨墨的灵力却不断消耗，几乎竭尽，所以先前我才要你来。”

秋山君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立刻行礼道：

秋山君“我可以帮上什么忙，您尽管说。”

容沚看着他道：

容沚“如若只有小雨，我们加上墨墨可以护得住，但是孩子却实在霸道，并且不断生长。”

秋山君心沉下去：

秋山君“也就是说，关键在于孩子。”

容沚“没错”

容沚道：

容沚“落胎之类的话我们早已劝过，小雨不肯，我想你也不肯。”

一边是挚爱的女人，一边是意外得来满心欢喜的孩子，秋山君一时心乱如麻。

不过到底是秋山君，他很快强令自己稳下来，问：

秋山君“您有什么办法，请尽管说。”

容沚眼中露出欣赏，却是有些迟疑道：

容沚“办法是有，但是执行有难度。”

秋山君急切道：

秋山君“什么办法？”

容沚道：

容沚“小雨养成了南疆蛊虫，曾经用于陈长生和皇帝之间，我想，也能用于你们身上。”

这件事秋山君略有耳闻，当年为了挟制商行舟，盛凝雨在陈长生和余人体内放了一对蛊虫，两个人相当于同一条命，相互感应，相互牵制。

秋山君猛地想起来，眼睛都亮了，却听容沚道：

容沚“本来雪和她是同胞胎，基因相似度极高，是最好的人选，可是小雪终究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事业，不能时时刻刻都优先考虑小雨，所以反而不合适。”

秋山君想都不想道：

秋山君“我愿意。”

容沚叹息道：

容沚“你先听我说完，那对蛊虫甚至可以永除后患，可功效大，条件自然也高，要求使用双方绝对的忠诚和信任，这是其一，蛊虫既然能勾连双方性命，就意味着同生共死，这是其二。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秋山君心里一沉，他明白的，问题不在于共死，而在于同生。

若要秋山君为盛凝雨而死，而且是一起死，他没有任何犹豫和不愿。可是同生，秋山君此刻已经隐隐明白，依照这家人的能耐，盛凝雨几乎可以说是不死的，可是他，他愿意吗？

这世上人人似乎都在追求长生，可并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明了长生的代价，秋山君天资聪颖，已经窥得一角。当自己长生，当自己拥有长生的力量，是否还能平静的接受身侧亲朋好友或突然或必然的离去？

前代教宗和圣后是一个例子，梁半湖又是另一个例子。

即使如今他迈过那道门槛从圣，他也有信心未来神隐乃至修至大自由境界，可自己长生，和自己拥有令人长生的力量，是完全不同的。

倘若将来父母将去，徐有容、苟寒食等等等等，所有他在乎的人都要一一离去，而他拥有那样的力量，他真的能硬下心肠，任其离开么？他能接受身边亲友换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剩下彼此么？秋山君扪心自问，现在为了爱情为了孩子自然是愿意的，可是，将来呢？时间是最可怕的东西，爱恨都能消磨的所剩无几，何况其他？倘若秋山君蠢笨一些，凭着一腔爱意便能应下来，可他偏偏聪明至极，智计无双，他看的清往后漫长岁月里可能的痛苦煎熬，也清楚的知道世事无常，他曾经对徐有容情根深种都能移情别恋，到如今对盛凝雨至死不渝，他清楚自己现在爱她，也希望一直爱下去，可若是生命长的没有尽头，未来远到根本看不见，面对这种巨大的未知，秋山君心里，不知道。

秋山君忽又问：

秋山君“如果可以通过外界给孩子营养，那么是不是我也可以……？”

容沚道：

容沚“可以，而且你给予更好，只是杯水车薪，你很难撑到孩子出世。”

秋山君点点头。

容沚看他心神恍惚的样子，又道：

容沚“小雨先天不足，原本就是细心呵护，勉强维持，所以怀孕这种事我们从来都是慎之又慎，原本，不打算让她自己生养的，可还来不及说就——”

盛凝雨若真的想要个孩子，对于她们来说，取一个卵子找一个代孕并处理的干干净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盛凝雨自己肯定是无妨的，对方晓之以理应也无妨，可问题就在于他们没有就这个话题好生谈过，盛凝雨对自己身体状况的认识其实是不全的，而偏偏发现的时候太晚，打也不是，留也不是。

秋山君心神俱震，看着容沚不能言语。

容沚目中似有怜悯，叹息道：

容沚“我不逼你，你且想想吧。”

秋山君失魂落魄的回到盛凝雨的房间，走到门边却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盛先生的声音温和而怜惜：

盛先生“你知道，我并非反对你们，只是若将来一定要生离死别，何不现在放手？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你再清楚不过了，不是么？”

盛凝雨声音已经哭的暗哑，她说

盛凝雨“父亲，就算是他寿命有限，不能陪我长长久久，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他活着我想陪着他，他若是死了，我会很难过很伤心，但不论如何，我都会好好活着，父亲您相信我，我不会囿于过去，我会朝前看，好好生活下去。可如果我现在不能陪着他，我会后悔怨恨一生的”

盛凝雨“父亲，您答应我吧！”

他们后来说了什么，秋山君都没听进去，只觉得耳畔轰鸣，如遭雷击。

“我会告诉父亲，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他刚好不是很幸运，他活着我想陪着他，他若是死了，我会很难过很伤心，但不论如何，我都会好好活着。可如果我现在不能陪着他，我会后悔怨恨一生。”

当年不过有感而发的言语，如今竟一语成谶，当年的震惊却变成了心痛，秋山君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隐约间盛凝云推着父亲走出来，盛先生看着自己的眼神复杂难辨，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然后，腰上一紧，温热的身体贴上来。

鼻尖是淡淡的清香，秋山君迷糊之间低下头，只看见一片白的发亮的皮肤和黑色闪光的耳坠，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她说

盛凝雨“秋山，我们不去想将来，也不看过去，就好好的珍惜现在。你能活多久，我就陪你多久。然后，我带着孩子回来，我们会记着你，也会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秋山君开口哽咽不成声：

秋山君“对不起！”

他答应她的天长地久，他承诺过的生死不弃，竟然食了言。

盛凝雨心里针扎似的痛，可还是努力笑着，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颌，

盛凝雨“没关系”

盛凝雨笑中有泪，头依赖的靠在他肩上，轻声道：

盛凝雨“我爱你！”

秋山君“对不起！”

感觉一滴泪滚烫的落在肩上，盛凝雨声音哽咽，还是那一句：

盛凝雨“我爱你！”

秋山君心头剧痛。

盛凝雨那么自我的人，为了自己，主动决定承受将来可能的生离死别，他一死百了，可她却要为了父母和孩子活下去。她终于成长、勇敢，终于愿意为了自己而打破原则、抛却一切，终于情难自已，可秋山君此刻却后悔了。

若是盛凝雨坚持要求，他自然会同意。为了自己，盛凝雨宁愿自己承受痛苦也要提前做出选择，为自己博得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可现在，秋山君宁愿她依然是以前肆无忌惮恣意潇洒的模样，也不想要她为了自己妥协、退让。

秋山君“对不起！”

盛凝雨“没关系！”

盛凝雨轻轻抚摸他的背，仰头去亲他：

盛凝雨“我爱你！”

女子身姿柔软，唇舌温热，一双眼睛看着他，柔情似水。

她真是极少有这样的神情，温和而柔软，秋山君心下一酸。平日里都是他顺着她护着她，她嬉笑怒骂甚至颐指气使，他将她当容忆养，只希望她此后明亮鲜活，再无半分忧愁。可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是她护着他，办事干净利落，从不推脱邀功。

秋山君将盛凝雨拥紧。

都说她爱他不及他爱她，可是怎么会呢？

她这么爱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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