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四十一。

杨逍看着近在咫尺的箭尖，下意识将一旁的纪晓芙拦腰抱起用力抛向空中，“不要，杨逍。”纪晓芙看着身下的箭惊慌尖叫。杨逍下意识的举动后，再要施展乾坤大挪移已是不及，最近的箭尖已到达眉心，性命垂危。突然，飞沙走石，狂风作起，四周的树叶纷纷极速而来，所有的番僧与弓箭，都被弹飞出去，瞬间断箭残落一地，那些番僧重伤倒地不起。张无忌脚下生风，内力呼啸而至，将半空中已然下坠的纪晓芙接住，稳稳落在地面“对不起，杨左使，纪姑姑我来晚了。”纪晓芙转头看向杨逍，惊恐的双眼已含满泪水，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怎么可以，纪晓芙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扑上前紧紧的抱住杨逍，刚刚就差一点，她便要失去他了，她无法想象如果那些箭穿透了他，她会疯狂的做出什么事。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将她整个人快要撕裂，脑中那根弦崩崩作响，随时快要断掉，杨逍右手紧紧环住她，一点点从上而下抚着她的背，摸着她颤抖的身躯，慢慢平缓她惊惧，崩溃的情绪“没事了，晓芙，别怕。别怕。”刚刚情急之下，他来不及多想，纵使可以用乾坤大挪移转危为安，但他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晓芙绝不可以有事，饶是见过数次生死场面的他也不禁乱了阵脚。纪晓芙红着眼看着周围，自知大敌当前，将眼中的泪生生逼了回去，从杨逍的怀中退了出来，并肩而立，但二人紧紧相扣的双手却不曾分离。

“教主，放心吧，各大门派的人都已经服下解药了，现在全部聚在塔顶，底下火势太大了，我再想想办法找别的出路。”“好，范右使，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王保保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能拖一刻是一刻，“把他们给我拿下。”“教主，你先想着。”杨逍与纪晓芙同时飞身进入包围圈中，纪晓芙双手轻捻，地上的树叶形成一个漩涡，随着手指的方向一个个弹射出去，只见周围一群人脖颈上皆有一道深深的印痕，身后的元兵见前方一排排倒下的身影惊惧不已，她看着前方的身影，断不会在手下留情。

“哥，这些元兵，番僧皆不是他们的对手，最多之能缠他们一时。”“一时便够了，到时火烧塔顶，张无忌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他们。”火势越来越大，已然要烧到六大派聚集的一层，佛塔摇摇欲坠，不堪其重，被烧毁的木炭，纷纷掉落下来。张无忌看着与鹤笔翁在塔尖打斗的灭绝师太，看来各大派的高手都应恢复了功力，“杨左使，你掩护我。”飞身来到塔下，“各位前辈请逐一跳下来，无忌在此接住你们。”杨逍与纪晓芙解决完眼前的麻烦，转身来到张无忌身边，替张无忌挡下所有追兵，让他安心救人。

六大派议论纷纷，俞莲舟看着众人，“我信无忌，与其在塔上烧死不如跳下去摔死，无忌我来了。”张无忌施展乾坤大挪移，将从十余丈高度下坠的俞莲舟，旋转，将其下坠的力度打散，抓紧他的手腕，脚腕，将其旋转稳稳的接到地面。“二师伯，你没事吧。你武功卓越，我哪有不好的道理啊。”“接住了，接住了。”众人大喜，纷纷跳下塔，“张教主，我们来了。”王保保看着张无忌居然能接下这下坠的力道他绝不能看着六大派放虎归山大怒道“来人，传我的飞弩亲兵过来。”“不好了，小王爷，王府失火了，韦一笑率人包围了王府。”“妹妹，我先行回府，保护爹爹，你万事小心。我们走。”被救下的众人纷纷与元兵厮杀起来，情况瞬时逆转，剩下的番僧纷纷退到赵敏身边“主人，情势有变。再不走就要成俘虏了。”“众人听令，马上退出万安寺，张教主，明日老地方，我在请你饮酒，随时恭候张教主大驾。”赵敏看着张无忌微微一笑，便率人离开万安寺。

杨逍飞身来到纪晓芙身旁，虽然她内力深厚，但对敌已久，方才又受了惊吓，现下定是疲惫不堪，纪晓芙望着他“我没事。”见杨逍没有外伤，她便安心了，至于二人消耗的内力，等无忌救出各派众人，打坐歇息片刻便能恢复。

大火已蔓延至塔顶，“芷若，你怎么还没跳下去？”灭绝受那鹤笔翁一掌，血气上涌，之前被囚禁数日，再加上范瑶那个妖人毁她清誉，她早已决定以死明志“师父不跳，我也不跳。”灭绝望着周芷若坚定的神情，她灭绝教出了一个好徒儿，她的眼光没有错“我们也跳下去。”塔下众人纷纷大喜，张无忌身形一转来到空中，灭绝望向周芷若，“芷若，你要记得为师对你说过的话。”灭绝一个侧身挡在周芷若身下，双手紧紧握着她的臂膀，内力顺着臂膀自流而下，与张无忌所发出的内力相撞，张无忌受到内力的反噬跌了下来。只听沉重的一声，在场的人无法忘记那一声所带来的震撼与震颤，一时间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大火燃烧的声音。

“师父，师父。”周芷若直直的看着师父许久，终于崩溃大哭，紧紧抱着灭绝师太，眼泪终是控制不住，师父以自己的性命换取了她的姓命。纪晓芙望见这一瞬间所发生的事，几乎回不过神来，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飞奔上前跪倒在师父身边，眼泪已是不止“师父。”灭绝五官皆流出了鲜血，周身都被鲜血染红，她望向纪晓芙“你，不是我峨眉弟子，你，你不配，芷若你要记得答应师父的知道吗，要不然我就死不瞑目了。”灭绝看着欲给她灌输内力的张无忌，狠狠地抓着他的手，目眦欲裂，“你这魔教淫徒，你绝对不许碰我的芷若，否则我化作厉鬼也不会饶恕你。”灭绝师太双目瞪大，急促喘息，突然，喘息声戛然而止，眼睛依旧瞪得老圆，断了气息，面容可怖，死相极惨。

“师父。”峨眉弟子皆悲痛欲绝，纪晓芙死死咬住下唇，直至鲜血淋漓，师父到死也没有原谅她，她愣愣的看着师父，轻轻的伸出手想在摸一摸那双曾经给予她关怀，慈爱的双手，“你们别碰我师父。”周芷若狠狠地瞥了一眼纪晓芙与张无忌，转头将灭绝的双眼缓缓合上。杨逍眉头紧锁，看着二人受伤恍惚的神情，终是忍不住将纪晓芙与张无忌扶了起来。

四十二。

夜色如墨，月光都变得惨白，将周围的一切事物照的哀婉，凄凉。一队人马借着夜色缓缓驶向城外，这一路上众人都寂静无声，街道上只有马车缓缓行驶的声音，张无忌坐在马车上，神情恍惚“师叔伯们，对不起啊还要你们照顾我。”宋远桥疼惜的看着他“什么对不起，你耗尽内力用乾坤大挪移助六大派高手下塔，还无端挨了灭绝师太一掌，是我们大家欠你的。”张无忌神情萧瑟，“是我欠了师太的。”俞莲舟看向众人高声道“无忌，你不必自责难过，大家都知道师太是拒救而死的。”

杨逍紧紧握着晓芙的手，并肩缓步跟随在张无忌身旁，杨逍看着纪晓芙，这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她的眼眶红红的，显得脸色愈加苍白，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冰冷。纪晓芙感觉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大，她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她抬眸看向杨逍，她不想让他担心，努力挤出嘴角一点点笑示意她无事。她却不知道，她努力勾起的那抹笑落到他心里有多么的疼，如同烧红的铁块将伤疤烙在了心里，他情愿她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也不想她故作坚强。纪晓芙回头看向身后的马车，她的师父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面容平和，如同睡着了一般。师父对她有养育之恩，师徒之情，是她辜负了师父对她的期望，即便那日在蝴蝶谷师父清理门户，师父对她下此重手，她也不曾怨恨过一分，如今师父与世长辞，对她来说心里最后一点的牵挂也都随风而去了。

天蒙蒙亮，万籁俱寂，空气中泛着湿冷的味道，昨夜下了场雨，众人在山洞暂避一夜，那场大雨将万安寺的大火彻底浇灭，那宝塔已被烧的漆黑一片，只剩断壁残垣，雨水将地上的血污冲洗干净，仿佛将所有的杀戮，仇恨，恩怨都抹的一干二净。

“第三代峨眉掌门，灭绝宗师，今日火葬，身死神存，不生不灭。”所有峨眉弟子跟随周芷若跪下抬手作揖，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各大门派皆向周峨眉抬手致哀，周芷若一一回礼，张无忌看着周芷若苍白的面容心生愧疚“周掌门，我谨代表明教向贵派致哀。”周芷若视作无物，不在理会张无忌，拿起手中火把点燃了灭绝师太身下的枝条。明教众人虽有不忿，但也不好说什么。杨逍二人与范瑶一同站在后面，纪晓芙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大火将她的师父一点点吞噬，她还记得师父临死前所说的话，她不配，是啊，她不配，她不配做师父的弟子，也不在是峨眉弟子，她已跟随了杨逍，现在她是杨夫人了，对于峨眉来说她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师父至死都不愿意接受明教的帮助，又怎会接受她的跪拜呢。纪晓芙抬头望了望天，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涌上来的酸涩压了下去，直到眼中再无半点泪痕。师父，愿你喝了那碗孟婆汤，将这世上的一切恩怨都忘得一干二净，若有来世，再不要背负这么多，卷进这腥风血雨的江湖，平平淡淡与所爱的人相守一生。杨逍负手背对而立，他不愿再多看一眼，他与灭绝之间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他的杀妻之仇，她的弑夫之恨，在此刻便已随着那把大火烟消云散了。

众人将灭绝的尸首火化后，离开山洞穿过一片树林，曲径通幽后一条蜿蜒的小溪从山上缓缓流下，小溪前一片宽阔的石子地，众人觉得豁然开朗，纷纷盘树而坐，恢复内力。

杨逍与纪晓芙则站在离众人稍远的山坡之上。杨逍的性格她很了解，他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他自不会上前与各大派的人奉承，他性子冷淡，他只在乎他在乎的，关心他所关心的，他将一切事情都做了，傲然于世却又那么云淡风轻。杨逍看着眼众人与明教和和气气，教主又救了众人性命，他的声望在武林已无人能及，明教在他的领导下，已然今非昔比，等到天下太平，他便放心与晓芙隐居俗世，江湖上的一切恩恩怨怨都与他二人再无关联。杨逍扶着纪晓芙在山坡上的岩石上坐下半蹲在她面前“你身子本就不好，又耗费了内力，又连番遭受惊吓，恐悲伤过度，千万不要在劳心费神，我担心你旧伤复发。”杨逍心疼的看着眼前的人，她本就消瘦，这段时间又跟随自己奔波劳累，整个人更是憔悴了许多。“我也是习武之人，哪就这么娇弱了，没事的。”杨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纪晓芙则把被风吹乱的发丝从他的嘴角处拿走，二人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谁都不曾言语，但一举一动都胜过千言万语。

“我看啊，那元兵定是有了周全的部署，依老衲之见咱们就在此地多休息几日，然后各归各派，以后大家伙保持联系，等待最佳时机。”“教主，我这有个好消息”韦一笑轻功疾驰落到了众人面前的大树上，轻点脚尖跳了下来“我给大家带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我这可是大都以南，保定弄来的。”杨逍站在纪晓芙身旁听闻嘴角泛起，双目含笑，蝠王调虎离山之计用的秒。“我这还不是做做手脚，掩人耳目，好让那些元兵以为咱们往南逃了呀，我这还没有和名门正派喝过酒，不知道今天各位肯赏光啊。”“老衲介意。”明教众人纷纷看向空闻方丈，只见他慢悠悠的说道“以水代酒可否啊。”众人听闻都哈哈大笑。范瑶将打来的野味与水果与众人分享，特地留了一些用树叶捧了分开来走到杨逍二人面前，杨逍伸手接过，纪晓芙欲起身道谢杨逍快她一步“兄弟之间无须多礼。”杨逍用衣袖擦了擦手中的梨递给了晓芙，三人一起看向向众人告辞的张无忌。“此件大事以了，我也有事要回大都一趟，在这里与各位告别了，今后定当与大家携手与残民以逞的朝廷决一死战，告辞。”杨逍与纪晓芙对视片刻，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回大都的小道前。

张无忌与众人告辞后，牵着马便出了树林，在前方看到了杨逍二人的身影，“杨左使，纪姑姑你们在来了？”“教主，你急着赶往大都是否有什么要事？”“不瞒你说，我是去赴赵敏之约，众人面前，我不好言明。”杨逍与纪晓芙眼神相对“可昨晚我们那么一闹，你还要去见她，万一她要对你...”“不会的。”杨逍眼神一凛，看着张无忌笃定的神态，心中所想已被证实的七七八八，唇角微扬眯着双眼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答应她三件事情，第一件就是要我去找义父借屠龙刀。”杨逍听闻不敢置信疑问的问向张无忌却又带着肯定的语气“你答应她了。”“放心吧，在我眼下她抢不走的。”“可那个赵姑娘狡猾，你应该清楚。”

“我答应她的就该做到，更何况我义父年事已高，也得接他回来照顾。”“教主孝顺，在下找人陪同去把。”“不用了，你们分在各地统筹抗元，更何况我出海这段时间，教内事务不能无人打理，杨左使请你暂设教主之位。”杨逍看着他去意已决，也知他心意“好吧，教主务必万事小心，万安寺一役，你已成为群雄之望，千万不要下错决定。”张无忌点了点头，“杨左使，纪姑姑你们保重。”杨逍与纪晓芙看着张无忌离去的身影“教主心中更偏向于赵姑娘。”教主宽厚人善，“只是无忌他自己还看不清楚。”杨逍摇了摇头，无论教主的选择如何他都会尽力维护。“我们也走了。”杨逍伸手拉着纪晓芙与她十指相扣“晓芙，我们回坐忘峰吧。”“无忌临行前将明教托付给你，那西北山谷六大派...”杨逍转身看向喋喋不休的女子“我不在，范兄弟自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明教教众皆在各地统筹抗元，有事自会飞鸽传书，教主辞行前往冰火岛少说两个月才能回来，这一段时间没有我明教也不会有事的，难道你不想回坐忘峰看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