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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他们不曾分开(下)

良堂角色衍生:甜甜的

  又过了几年,我去英国旅游时遇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他是英国本地人,家教不错,为人也很绅士,而且因为他毕业于剑桥彭布罗克学院,专修古典文学,父亲也挺喜欢他,我每次带他回家吃饭,他俩总能就着一壶茶聊上好几个小时的文学和诗词。

  那段时间里,老丁就像被泡进了醋缸里一样,浑身散发着酸溜溜的味道,但是看着父亲跟我男朋友聊得那么开心,那么热火朝天,他又不舍得打断,只是经常忍不住溜进洗手间去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看自己鬓边又长了多少白头发,看自己眼角又添了多少新皱纹,长叹复短叹,还总跟自己念叨:“糖糖嫌我老了吧……我就知道我是配不上他的……他们聊的啥,我一句都听不懂……”

  后来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老丁干脆披上衣服自己出去遛弯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只好戳了戳还在跟我男朋友聊天的父亲。“爸爸,老丁出去了……”

  父亲愣了一下,反问我:“他出去了?是上超市了还是散步去了?怎么也不叫上我呢,这老家伙……”说着,他急急忙忙换上外套就出去了。

  我不放心他们两个年纪加起来已经一百多岁的老人家,拽着男朋友也跟了出去。

  我们跟着父亲走遍了附近的商店和咖啡馆,也找过了几个有交情的邻居家,还联系过楚阿姨那,甚至去了当年他们旅游时老丁喝醉酒的那家餐厅——从那之后,老丁已经有将近三十年滴酒不沾,他会在那里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现在连那里也不见他,父亲就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他了。

  “怎么办啊,我把他弄丢了……”已经年过五十的父亲蹲在餐厅门外的树下抹着眼泪嘟囔,显得他整个人愈发娇小瘦弱,孤独无助。

  收起依然无人接听自动挂断的电话,我过去把父亲拉起来。“要不咱们去报警吧,或者查查监控看他到底往哪儿走了,总比这样闭眼瞎找的强。”

  父亲失魂落魄地跟着我走了几步,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连句话都顾不上跟我说,当场拦了辆车就走了,我只来得及听清他跟司机说了一声。“去市政厅广场!”

  市政厅?老丁会去那么?那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我一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我俩也赶到那里,我才终于恍然,市政厅广场前,是安徒生铜像。

  那两个鬓发斑白的背影并排坐在铜像的脚边,父亲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老丁的胳膊,下巴垫在他肩头上,交头接耳的也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我悄悄靠近了一点试图偷听,却只听见父亲问了老丁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吃药吗?”

  “……”

  “吃不吃啊?”

  “……”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来,张嘴吃药。”

  我不曾瞧见父亲拿出什么药来,只看见他微微噘着嘴凑过去,在老丁嘴角边亲了一下,然后老丁原本略显僵直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他捏着父亲的下巴,漫无目的的在那张脸上亲吻着,或者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胡乱地拱来拱去更贴切,他就像一头老狼在用喷着热气的鼻尖儿去拱自己的猎物,舍不得下嘴,却又贪恋着猎物身上香甜诱人的气息。

  后来我才想起来,“药”是他俩之间的暗语,就藏在他们那本书的结尾里,父亲是医老丁的药,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忘了,他们还记得。

  从那之后,他俩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其实认真说起来,他俩也根本不曾闹过非常严重的矛盾,因为父亲向来傻得开朗,傻得随和,仅有的一点智慧都用在了感情上,从来没有他解不开的结,而老丁也一向乐得被他驯服,乐得为他服务,不管什么时候,只消父亲贴上去软软地喊他一声,他就会像遇到火的雪狮子一样融化了。

  

  转眼又一个二十年过去,我早已另立门户,结婚生子,父亲和老丁也即将迎来他们的金婚纪念日。

  那是一个周末,我给我的丈夫和孩子们做好早饭之后,正要打电话去问问他们纪念日准备怎么过,却不料先收到了父亲的来电。

  可是我接起来之后他却很久没说话,电话那头只传来一阵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他走了。”

  这是整整一分多钟通话时长里父亲唯一的一句话。

  我赶过去的时候,老丁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父亲就坐在他腿边,像往常一样穿戴整齐,鼻梁上架着眼镜。

  父亲那双眼睛早已不如年轻时清澈明亮,但他依然脉脉注视着陷入长眠的爱人,那双皮肤松弛长满皱纹的手也还是小小的,偶尔伸出去摸摸那人苍老的脸和花白的发,最后又落回那已经冰凉的手上,一对亮晶晶的婚戒偎在一起闪闪发光。

  “挺好的,没病没灾,就睡过去了。”

  父亲的话让我想起他们这几年来一直谈论的事。

  虽然老丁大了父亲十岁出头,但他胜在身强体壮,而父亲年轻时受过很重的伤,三十多岁的时候又被吓过一遭,从那时起心脏就有些不太好,老了之后更是小病不断,所以老丁总担心父亲会走在他前头。不过父亲一直很乐观,觉得自己年纪小就是最大的优势,怎么也能结结实实活到给他送终。

  “可要是我先走了,谁来照顾你呢?”当时老丁躺在父亲的膝盖上,发出一记灵魂拷问。

  父亲眨着眼思考了一下,轻描淡写地答道:“那我上娜娜家去住。”

  “哼。”

  “那我殉情跟你一起走好不好啊?”

  “算了,你还是去跟你闺女住吧。”

  两个无聊的老头子拿生生死死的事儿闲扯过好几回,即便最后的结果都是大同小异,也从来没厌烦或是忌讳过,好像商量好了就能让一切按着剧本走一样。

  在老丁的葬礼结束后,我试着邀请父亲搬去我那住,希望他还记得这个他跟老丁一早商量好的“剧本”。

  但他却拒绝了。“不用了,我还住我那儿,我能照顾自己。”他并不看我,也不再爱笑了,眉目恹恹,冷淡的表情像极了老丁。

  我试图安抚他,虽然老丁离开了,但他还有我这个女儿。

  “他没离开,他在我心里呢。”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老丁墓碑上那句墓志铭——死亡并未将我们分开,而是将我们的爱情变成永恒。

  这么浪漫而富有诗意的句子当然不是老丁能想出来的,那是父亲帮他想的。我也只好勉强相信,面对死别他确实如此坚强。

  但是为了他的起居方便,我仍然雇请了三个经验丰富的保姆每天轮流照顾他,自己也只要一有空就带着孩子去看望他。

  他不再爱上网,也不再喜欢写东西,只是窝在书房看书,一看就是一天,不过他并不看自己写的那本书,那本书被他放在书橱最高层上,再没动过。这应该是件好事,毕竟那本书里记录着他们的爱情,我怕他看多了容易沉湎于回忆和思念之中无法自拔。

  但不久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知道,并不只有翻阅往事才会惹起思念。

  那天我清理自己推特上的关注,发现角落里还躺着老丁的账号。他的账号只是为了关注和评论父亲而开,他的关注里也只有父亲的账号,连我的关注他都没有回关过,不过我和父亲都知道他的账号密码。

  我想着,既然人已经不在了,我就替他把账号停了吧,免得荒废太久被人盗用。但我一登录他的账号却发现,私信里满满都是父亲发来的消息。

  “老丁,我想你了。”

  “我好想你。”

  “我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咱们以前的事。”

  “我喜欢你第一次给我戴耳钉的时候那个眼神。”

  “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戴耳钉了,耳洞也长死了。”

  “但是你的眼睛真好看,看到我心里去了。”

  “我想再看看你的眼睛。”

  “我想再吃你做的菜。”

  “我想再听你给我念书。”

  “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我一个人睡好不习惯啊。”

  “但是我不怕黑了,也不怕鬼了。”

  “要是你在的话,可以出来让我看看你吗?”

  “不用担心吓到我,我不怕了。”

  “我好像看见窗帘动了,是你吗?”

  “就当是了,因为你从来不会离开我太久的。”

  类似这般简短又普通的家常话还有很多,其间偶尔掺杂着一些诗词。

  有“梧桐半死清霜后,白头鸳鸯失伴飞”;也有“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有“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也有“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虽然父亲也曾教我一些中文汉语,但我也只学够了跟他和老丁日常交流用的一些字词,所以看着这些诗词,我认得其中每一个字,却对它们拼凑在一起之后的意思似懂非懂。所幸父亲也考虑周到,怕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让他家老丁看不明白,便在每一句之后都附了三个字的注释。

  我想你。

  他会注明哪句是贺铸的,哪句是元稹的,哪句又是陆游的,但无论谁的句子,最后翻译出来都能被糅成这三个字。

  我还没来得及看完父亲给老丁留的所有私信,一个电话便打进来,是父亲的来电,他问我:“娜娜,是你在上他的号吗?”

  我忘了,一旦我点开私信,哪怕没有一一翻阅,父亲那边也会全部显示已读的标记,而他自从老丁下葬之后就昼夜不绝地发私信倾诉,当然很快就会发现未读变成了已读。

  我只得承认,并且向他澄清我不是有意窥探。

  他也无意责怪我,只是轻叹一声,挂断了电话。他应该并未指望着会是老丁亲自看了那些私信,不过他大概也不愿意让我窥破他每个辗转难眠的深夜里都在想什么。

  从那之后,我愈发担心父亲思念成疾,干脆请了假陪他,但他依然像前阵子一样,除了简单的饮食起居和看书,什么都不做,除了我跟他说话,谁也不想理会。

  直到不久后的一天,我做好午饭来书房叫他,才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

  他手扶心口,眉间皱着一片痛苦的痕迹,但桌角上触手可及的药却没有被动过,看样子,他竟然无意挣扎求生。

  在他椅边,一本边角泛黄的《倾城之恋》跌落在那,我捡起来翻了翻,其中有一页因为时常被翻开而磨损更重,颜色也更旧。

  “范柳原在细雨迷蒙的码头上迎接她。他说她的绿色玻璃雨衣像一只瓶,又注了一句:‘药瓶。’她以为他在那里讽嘲她的孱弱,然而他又附耳加了一句:‘你是医我的药。’她红了脸,白了他一眼。”

  这一页的这一段里藏着父亲与老丁说了一辈子的暗语,我也曾看过几次,而今天我看到“你是医我的药”那句下面的空白处批了一段字迹潦草的注脚。

  “钢刀已折,还留着它的刀鞘有什么用?烈马已逝,还留着它的鞍辔有什么用?猛虎已亡,还留着它的闸笼有什么用?病人已去,还留着他的药有什么用!”

  叹息着合上书,我最后亲吻了一下父亲余温犹在的脸颊作为告别,愿他下辈子依然能找到那个与他如此匹配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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