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的声音很好听

吴雨宁忘记自己是怎么和“超人哥哥”搭上话的了，只记得是从贴吧上，是因为古诗词，第一次交谈，甚欢，便互加了QQ号。

他的网名是“冰川之墓”，她第一眼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就夸他：“你的网名很有意境，我很喜欢！”

再后来，她以想向他学习诗词格律为由，叨扰他多次，他总是很耐心地讲解，她老是说“我不大懂”。

他和她的第一通电话，来电铃声是《红豆》。他告诉她王菲是他最喜欢的歌手，红豆是他最喜欢的歌曲。她没有对他说出口：其实我和你一样。

三年之后，每当夜深人静，她这样假设：如果他们的定情歌不是《红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是他主动打来的，她很开心，那时候只是预感两个人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唐超喂，你好。

特有的低沉嗓音弥漫着异性的温柔，她的心跳漏掉了一拍，不遮不掩地兴奋起来。

吴雨宁天哪，你的声音很好听哎，就像电台主播一样……

唐超谢谢，我的确做过主播，也做过客服。你的声音也很好听啊！

两个人就开始相互赞美起来。谈现状，谈人生，谈理想，谈文学，谈歌曲，谈偶像。

如果吴雨宁那时候能成熟点，她不会在他们接连几天的比较欢快的通话后，就说起那句开始情迷的玩笑：“哎，我们现在像不像在谈恋爱？”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了一声：

唐超你说呢，傻瓜。

她迷上了他的声音，好像着了魔，也没有身残的自卑出来，自认为他是喜欢上了自己，笑意放出声音，开出花儿来。

吴雨宁我说，很像……

他风铃似的笑了。

唐超媳妇儿，该晚安了吧？

吴雨宁……晚安！

那一天的吴雨宁做了一场甜甜的梦，梦里有花海，有奔跑，有牵手，还有海边的裙摆，暖暖的黄昏照耀着她看不清面目的人，她愈加走近，他愈加飘远。追得累时，她醒了，心境甜蜜，看见QQ上他说早安。

和超人哥哥网恋的那段时间，吴雨宁是悠闲而快乐的，尽管每日为了能聊天，她有了熬夜的习惯。

她是他最美的憧憬，一生难忘。

在她这里，哪怕快乐，也会滋生出不必要的忧虑。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残疾。

她听《独角戏》，听《城里的月光》，听《梁祝》，听《梦中的婚礼》……诸如此类，很快的，她成为一个貌似强颜欢笑的小孩，给别人的永远是弯着眼睛的笑脸。

他的声音是她听过最耐听的。

那一首在地铁压着声音为她唱的歌，她忘记了名字，却始终忘不了心中何等涟漪。

他也拿她的音色开过玩笑，说：

唐超你这么说话，让我心痒想把你揉进怀里!

有了远方的他，手机成为她一刻也不离手的宝贝，吃饭看屏幕，睡前看屏幕，连上厕所也是，生怕错过了消息，总是秒回。

只是她没有想到，结束来得会那么潦草。

有一次，他在电话里告诉她：

唐超我最喜欢王菲的红豆。

吴雨宁我还没听过呢。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听过以后，她问他：

吴雨宁听红豆的时候，你有没有想到过我……

唐超有。

分开之后，每听红豆，她都会想起他——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情人”。

她记得她听着《独角戏》狼狈痛哭的场景，那是她第一次为了一个男生撕心裂肺。

他给过的甜，给过的苦，给过的喜，给过的忧，她一一记着，每当回首往事，哪怕模糊似纱，她也像是喝了一口酸奶。

他为她写过一首现代诗，她后来只记得中心思想是说：我的心里有一个朦胧的美丽的姑娘。

他的职业是她所向往，他的才艺是她所钦佩，他的眉目数年后偶尔特别清晰。

她的少女心深爱过他，爱得以为不需要现实。

然而，她只为薛晓读过诗。

吴雨宁我梦中的蝴蝶一直很美/如山谷的青翠/夜晚的唯美。　　　　我成为一个会飞的孩子/　　紫色的瞳孔写童话世界里——最初的秘密/像晚霞一样的吊着的花海/留恋青春的天籁/我停留着窗外/一出神被逐进纸牌/　　　　白色的花瓶破了一帘凋谢/我欣赏它不灭的悲哀/　　　　就在此刻/就是今夜/你是我永恒的期待……

雨宁说读完了的时候，薛晓说他正听得入味。

吴雨宁其实，我很喜欢朗诵的……

她说着，理了理咖啡色秋裙。

薛晓你读得很好啊，你的声音我喜欢。以后多为我读诗，好吗？

她最经不得夸，很高兴地答应了。

吴雨宁以后我可以读你的诗，只要你愿意听。

可是上面那一首，也是她给他读的最后一首。

她傻瓜似的等着超人哥哥的深夜消息，只要屏幕亮一下，她就紧张一回。没有超人的时刻，她能与薛晓聊到很晚。

他们之间，留给吴雨宁最深刻的回忆是“凌晨两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