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年年战骨多秋草（四）

哪吒苏醒的消息传出，总算让大伙都松了一口气，但碍于哪吒的身体还未彻底痊愈，杨戬不放心他一个人，便暂时搬到了哪吒的隔壁住着，方便照顾。

“二哥……我渴了。”

一杯温度适中的温水递来，耐心的等他解了渴，再放回原位;

“二哥……我饿了。”

不消片刻，哪吒爱吃的几样糕点便出现在桌子上，还是刚出锅的;

“二哥……你倒是理我一下啊，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自己可以避开的……”

对面之人依旧未曾言语，深邃的眸子带着隐隐的怒意，自哪吒苏醒已经三日了，杨戬一句话也没同哪吒说过，但只要哪吒开口要什么，杨戬总是第一时间递到他的手边，其实早在看到哪吒一脸委屈的样子时，他就已经心软了，与其说他是在生哪吒的气，倒不如说是在生他自己的气，气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保护好哪吒，如果自己能及时出手，哪吒就不会受伤！

“二哥……我伤口疼……”

“怎么了？师叔不是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怎么还疼？快让我看看。”杨戬听到哪吒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急忙凑上前去，拉开哪吒的衣领查看伤口。

“二哥”哪吒脸颊微红，拉住杨戬放在自己肩膀处的手，顺势抱住杨戬的腰，将脸埋在杨戬的胸前，“二哥，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少受伤……”

“还敢受伤？你……真是个小冤家！”杨戬根本看不得哪吒掉眼泪，只觉得心疼的要死，温柔捧起小孩的脸，那些重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是二哥不好，二哥不该和你怄气的，二哥其实是在怪自己，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在你倒在我怀里那一刻，二哥感觉整个天都快要塌了，哪吒，答应二哥，不许再受伤了，好吗？”杨戬声音沙哑，小心翼翼的将小孩护在怀里，眼中满满的自责和无奈，战场情势变幻不定，他真的害怕哪天会收到哪吒阵亡的消息，真的怕极了……

“我……我尽量……”哪吒将脸埋在杨戬的肩膀处，没底气的小声嘀咕到。

“你……唉！冤家，你就是我的命啊！”杨戬自然是听到了哪吒说的话，他也知道，以二人如今所处的环境，伤亡自是难以避免，可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也不愿哪吒去遭这份罪！

哪吒脸颊绯红，抿唇轻轻一笑，“我从不打无把握之战，这次真的只是个意外，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尽量不让自己受伤，你也一样，你也是我的命啊！”

“哪吒……”杨戬感觉自己的心颤了颤，他的小孩总能带给他惊喜，让他越来越离不开了，一生一世太短暂，他就想这么生生世世的牵着哪吒的手，再也不分开！

哪吒深情注视着杨戬那双湿漉漉的眸子，主动的凑上前，吻住他的唇，温柔缱绻，良久，二人都微喘着粗气，羞红了耳根。两额相抵，少年人笑语温情，双眸如秋水:“二哥，我许你生生相伴，世世相守，永生永世只你一人，碧落黄泉，永不分离！”

“好！”杨戬望着那双眸子，觉得自己似乎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而对于这种感觉，他却甘之如饴，即使溺死在那双眸子中，他亦无怨无悔，哪吒——是他的劫啊！

在哪吒养伤的这段时间，大商罕见的安静，姜子牙想来。或许是殷郊的伤也未痊愈，毕竟先被哪吒打伤，后又生生挨了杨戬一击，伤的应该比哪吒还要重些。

“殷洪，刚就听子牙师叔说你在这里，此次下山，是为了你大哥的事情吧？”

“哪吒大哥，对不起……我替王兄向你赔罪。”殷洪一身素色粗布衫，眉宇间和殷郊有六七成相似，但和殷郊比起来，更显柔和些，他的性格应该更像他母亲，善良通透。

“快起来，此事与你无关，”哪吒扶着殷洪的肩膀，笑着摇了摇头，“你不必替他道歉，他也没做错什么，只是阵营不同，想法也就不一样了，若换做我是他，或许会比他还狠些，我听师叔说，你想要去劝谏殷郊？其实大可不必，他现在一心只想除了叛军，之后再规劝帝辛重整朝纲，或者直接逼宫，成为大商的王，他是听不进去任何的规劝的。”

“哪吒大哥，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试试，我不赞同大哥如今的做法，帝辛虽是我们的父王，可却听信谗言，杀了我们的母后，殷商的基业早就毁在他的手里了，与其留着，还不如毁了！想必母后在天有灵，也不愿大哥再参与其中，希望他能明白我的苦心吧。”

殷洪既然已经决定，哪吒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知道殷郊能听进去的可能性很小，但哪吒仍旧希望殷洪可以成功，当年相救虽是偶然，但情意却未曾断过，重生一世，对于这兄弟二人的遭遇，哪吒更是万分同情，说起来他们和自己还是挺像的，都是被父亲抛弃的孩子……

殷洪还是和前世一般去见了殷郊，被他设计夺走了阴阳镜，软禁在了大营中，姜子牙本想派杨戬去救人，却被哪吒拦了下来，殷洪和殷郊是亲兄弟，再怎么说，殷郊也不会伤害殷洪的，如今棘手的其实不是殷郊，而是孔宣！作为天地间的第一只孔雀，孔宣的实力不容小觑，虽是妖族，但其傲骨天成，不甘居于人下，只做了一散仙，仙、妖、魔三族邀请尽数推拒，相传其母是凤族圣女，奈何其父出身不明，陆压道君也不敢收，他就待在凡间，做了成汤的小小总兵，潇洒快活。

大周将领纷纷出战孔宣，无一例外，皆战败而归，就连李靖的玲珑塔都被孔宣收去，哪吒和杨戬联手，也敌不过孔宣变化多端的五彩神光，无奈，姜子牙只得高挂免战牌。

不日，燃灯道人和陆压道君来战，二十四颗定海珠和斩仙飞刀均被神光收走，若不是二人逃得快，恐怕也得连同法宝一起不知所踪，接连战败，众人竟连孔宣的身份也未曾识清，唯一知道真相的哪吒，此刻正拉着杨戬在汜水关街市上闲逛，他又不担心，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孔宣的结局，而他又打不过，何必在那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和杨戬一起放松放松……

“杨将军，哪吒，你们两个不是应该和丞相他们在一起吗？怎么有空出来？”

“邓姑娘，邓大哥原来是你们啊，这么巧，我这偶然偷懒一次，都被人抓个正着。”哪吒和杨戬刚叫了两碗面，还没上呢，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转身看去，原来是邓婵玉和她大哥邓秀，二人手中提着一些糕点和药材，想必应该是给邓九公买的，前日邓九公对战孔宣，受了些小伤，但毕竟年事已高，且一生征战沙场，旧疾复发也是常事。

“二位应该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哪吒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凳子，笑着问到，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杨戬那越来越深沉的目光，某人可还没有忘记，邓婵玉和哪吒可还没有解除婚事呢！

“好啊，正好我们两个也没吃饭呢，本来说回去再吃，但正好在这里碰到了，就一起吧，小二，四碗清汤面，多放些葱花。”邓秀拉着想要道别的邓婵玉坐在了哪吒身边，而他自己则走向杨戬身旁坐下，看向对面的目光，还带着几分暧昧和期待，不过不知为何，邓秀突然觉得身边的温度有些不对劲，似乎比刚刚冷了许多，但神经和天化一样大条的邓秀只以为是天气的问题，完全忽视了杨戬那双快要杀人的目光，以及哪吒苦笑不已的神情……

“哪吒，听我爹说，等胜了孔宣的大军之后，就……就让我们成亲的，我们家乡有个习俗，成亲之前必须要亲手给自己的夫君做一双鞋，但这段时间我很难碰到你，今天正好相遇，我想……想知道你穿多大的鞋子？”等饭的途中，邓婵玉突然红着脸凑近哪吒，低声问到。

“咔吧”一声，杨戬手中的筷子折成两半，脸上虽挂着笑，但却并未直达眼底……

“咳咳……咳咳咳……”哪吒刚喝了一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全喷到了邓秀脸上，捂着肚子咳的不停，“邓大哥，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邓姑娘……你真的很不错，只是……只是我们做朋友挺好的，做夫妻，或许并不合适，我以为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想法，实在抱歉，虽然我知道自己这些话会对你造成困扰，伤害到你，但我对你真的不曾有过男女之情，我不想耽误你，邓老将军和外公那里我会找机会说清楚的，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找到心仪的男子，对不起！”哪吒长叹一声，抱拳躬身一礼，这些话当着杨戬的面说清也好，他不想让杨戬误会什么，也不想耽误邓婵玉的终身，毕竟，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只是哪吒已有心仪之人。

“哪吒，你认真的吗？我妹妹她……”

“大哥！别说了……”邓婵玉挡在邓秀身前，摇了摇头，继而看向哪吒，释然一笑:“哪吒，其实我早就看出你对我并无男女之情，这没什么，感谢你的如实相告，本姑娘虽然心悦于你，但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我可不会在一根绳上吊死，从今天起，我邓婵玉就不喜欢哪吒了！同时，也祝你和你的那个他，长长久久！”邓婵玉有意无意的看向哪吒身后的杨戬，笑了笑，小姑娘本就生的好看，一颦一笑更显倾国倾城，哪吒相信，她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谢谢！”哪吒自怀中取出邓九公强塞给自己的定亲信物——一枚古玉，递还给邓婵玉，继而躬身再一礼，退亲有损女儿家的声誉，这一礼，是哪吒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