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初雪

“大甜甜护理长，我要一瓶不痛不痒魔法丸！”

“哦……好……等一下啊！”正在发呆的护理长终于回了神，她迅速拉开抽屉，翻出一个黄色小瓶，交给了一旁等待的学生，还不忘叮嘱用途和功效，唯恐他们弄错。

“我知道了，您都说过好几次了。”

接过瓶子的学生笑意盈盈，似是早就习惯这样的对话，做了个鬼脸，噔噔噔跑开了，黑色的小皮靴踩在木质的地板上，踏出了串串音符。

门外北风呼啸，银装素裹，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大甜甜护理长笑笑，继续整理未完的药草，手边的猫头鹰热水袋触手生温，丝丝暖意从指尖缓缓流淌，直通心底。

自那场黑夸大战过后，算算也有十年光景了。萌学园的名气越来越大，来这里就读的学生也是络绎不绝，由于没有了外界威胁，战情室渐渐失去了作用，最后也就被改成了自习室。

当年的那群孩子早已毕业，各自也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作为他们的老师，她心里眼里都满是骄傲。

“大甜甜老师，你还在忙啊？”维多利亚老师轻轻推门进来，她提着白色的盒子，裹着酒红色的大衣，耳朵红红的，身上落了一层雪花。

大甜甜又往炉子里多加了几把火，小小的屋子里升腾起阵阵暖意。

维多利亚将盒子递给她，连忙凑到炉子旁，把冻得发硬的双手伸了出来，才总算暖和了不少，“好久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还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停呢！”

“那你是跑过来做什么？又挨冻。”护理长一边数落她，一边把手里的热水袋送过去，“对了，盒子里是什么？”

“帕主任担心你又忘了吃饭，特地从食堂给你买的热汤，他临时要开会，只好拜托我给你拿过来了。”维多利亚捏了捏热水袋上的猫头鹰，不禁抿嘴笑道。

炉子里的火越烧越旺，映得她整个脸颊都是红彤彤的，饶是已过去十年，但岁月似乎格外偏袒她，竟找不出一点老去的痕迹，反而因为时间的沉淀，多了一种别样的美。

大甜甜护理长打开盖子，里面的食物还冒着热气，墙上挂着的的钟摆准时摇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我先走了，费司特还在外面等我呢。”听到钟声的维多利亚猛然记起了时间，她连忙起身，把手从温暖的炉子上拿开，又把大衣往身上裹了裹，一头扎进了风雪中。

大甜甜护理长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摇头轻笑，手中的饭食仍然散发着余香。

冬日里的人总是特别脆弱，稍不注意就会头疼感冒，虽然大雪纷飞，但这里却是人满为患，不大的保健室熙熙攘攘，连角落里都挤满了人。

大甜甜护理长只得无奈叹气，这些孩子们啊，总是以为年轻便可以无所畏惧，小病熬成大病，又不注重调理，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许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人总爱变得啰嗦，一件事总是要多重复几遍才放心。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位学生，天色已近昏暗。

护理长揉了揉发酸的后背，将柜台上的药瓶一一收好。

小门再次被推开，挟裹着几片雪花，吹来一阵冷风，她抬眼望去，门口处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身黑衣，手持雨伞，披着毛皮斗篷，怀中鼓鼓囊囊的。

他进了门，将斗篷敞开，里面竟然睡着一个孩子，也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还绑着可爱的小辫，外界的风雪让人寸步难行，她却在那温暖的臂弯里酣酣而眠。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大甜甜护理长笑着迎上去，接过那人怀中的孩子，轻轻哄着，好似怕她被惊醒一般。

那孩子脸色红润，皮肤白皙，脖颈处挂着银白的长命锁，刻着大大的“平安”二字，手心里却紧紧攥着一枚孔雀豆。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看来被照顾得很好，可能是因为颠簸了太久，睡得有些不安稳，黑色的睫毛一颤一颤。

“安安都已经这么大了，我记得她今年应该是六岁了吧！艾瑞克你也是，这么大的雪，还带孩子出来乱跑。”

大甜甜护理长蹬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孩子放置床上，随后又往炉子里加了一把火。

艾瑞克摘下帽子，坐在火炉旁，一语不发，嘴角处有淡淡的笑。自从毕业以后，他就继承了家族产业，这些年来，磕磕绊绊，摸爬滚打，从一开始的稚嫩不熟练到现在的商业龙头，他也渐渐从一个青涩少年成长为了很多人的典范与榜样。

“前几天哪，谜亚星和帝蒂娜也回来过一次，只不过他们工作忙，走得急，也没多待几天，要不然你们也能聚聚，倒是艾格和小芙蝶经常过来。”大甜甜护理长的话里有明显的遗憾，她取下茶壶，又捏了一簇梅花干沫，顺着热水冲泡进杯子，满室芳香。

艾瑞克接过热茶，却不舍得喝，只是抱在手中，感受着那股温暖与清香于指尖萦绕，他仍是笑着：“总有见面的机会的，我们之前还在说，等到了春天花开的时候，就一起来看你们呢。”

“是吗？那可好啦！”大甜甜咯咯笑着，“如今你们都长大了，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不过有时间的话多回来看看也是好的。”

“对了，你去了长老会吗？”

艾瑞克点点头，说道：“我去看了爷爷，他很喜欢安安。”

床上酣睡的孩子发出了几声呓语，艾瑞克连忙俯身查看，又为她掖了掖被角，嘴里哼着儿歌，手轻轻拍着，一副慈爱的模样。

空气突然静默了，大甜甜护理长也不再说话，窗外的呼呼风声小了许多，但仍然清晰可辨，与室内若有若无的儿歌哼唱交相呼应，反而有一种奇异的默契。

“安安一直都睡不好吗？”大甜甜护理长皱着眉，出声道。

“小时候经常会半夜哭醒，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艾瑞克凝视着那张小小的脸，与记忆中的人渐渐重合，却又慢慢走远。

“小孩子都是有灵性的，也许安安……想妈妈了吧……”

大甜甜护理长眼中笼罩着一层悲凉，她终是没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几年，你一个人照看安安，也是不容易。”

风似乎又大了些，沿着缝隙钻进来，炉中的火苗被吹得一晃一晃，却又顽强地竖起来，将周围的木柴烧得霹雳作响。

艾瑞克闻听此言，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曾经的影子，他笑着摇摇头，将那些回忆重新埋入心底，面色一片淡然，却依旧掩藏不住其中的落寞与孤独。

有轻轻的叩门声在外响起，在此时却显得格外清晰。

艾瑞克环顾四周，站起来说道：“老师，我要走了。”

他披上宽大的斗篷，像来时一样将小小的孩子抱在怀里，动作缓慢而轻柔，像是在对待一件无价的珍宝，呵护备至。

“路上小心。”大甜甜护理长知道他事务繁忙，能抽出时间来坐一会儿已经很难得了，当下也不再挽留，替他们开了门，目送父女二人离去。

漫天飞舞的风雪中，那一袭黑衣行走在银白的大地上，显得分外瞩目。

保健室内的桌子上，那一杯梅花热茶也早已凉透，再无一点儿芳香。

大甜甜护理长的记性很好，从毕业到现在，艾瑞克其实只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十年前，那时他们刚毕业没多久，他还带着满满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期待，阳光照耀下，一对璧人，如影相随。

第二次是在五年前，他带来了一个可爱的小家伙，眉目间却沉淀着几丝忧愁，旁边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让他揪心难熬，那病态的苍白更让他自责无力。

第三次便是今天了……

那袭黑衣渐行渐远，慢慢缩小成一个看不清楚的圆点，最终没入尘埃，隐于冰雪，怎么也找寻不见了。

大甜甜护理长伸出手，晶莹的雪花落了满手，却因承受不住人的温度而消融，她不禁红了眼眶，鼻头酸涩。

这场雪，下得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