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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上海的深沉暮色里踏上远渡大洋的船只，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将他的背影衬得孤寂落寞，身侧有数百船客走过，隐隐可以听见身后的杂乱喊声。他忍不住回头，眼眶竟已是微红，微微张开的双唇仿佛有什么言语要说，最后却仍是紧紧抿住，望向远处的灯火，在一片纷乱里转身走过。

“恭贺杀青！”含着喜悦的道贺声响，魏大勋立刻抹去眼角的泪水，一转方才的寂寥煽情，面带欢喜地走下船只。他这部戏比主演早了几天杀青，剧组人员提到要给他办一场杀青宴，也算是给所有人放一个晚上的假。却被他婉言谢绝，只推说是晚上还有安排，恐怕没有时间。

导演为人和善，也没有强迫，只是拍了拍魏大勋的肩膀夸奖几句，希望他可以再接再厉。

魏大勋没有再多做耽搁，收拾好后就离开了剧组。他今晚其实没有什么其他的行程，助理又不许他在街头游荡，便一时没了主意。

正如白敬亭对鞋抱着一种极尽疯狂的热爱一样，魏大勋也有他十分热衷的小众爱好。他喜欢街景，尤其是夜景。他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街头看夜色阑珊，看路边的昏暖灯光，看天上的星星月亮，偶尔拍几张照片，用小号放到微博上。或者什么也不看，就和身旁的人说说话。但这种情况通常是没有的，他找不到人和他一起在夜晚的街上走，也很少有时间。他被一张张的行程表支配着，总是寸步难移。

助理人在杭州，他打电话来让他回到暂住的酒店。魏大勋嘴上答应着，电话一挂就戴上口罩裹了围巾，径直出了酒店。

所幸已经过了人最多的时候，街上不算拥挤。他紧了紧围巾，却还是觉得冷，双手搓着，企图得到一点温度。

魏大勋忽然放缓了脚步，在一块将近一人高的电子广告牌前停了下来，正好是《风月尽覆》的宣传海报。他的目光慢慢聚焦在屏幕的那张脸上，眼里忽然亮起了难言的光，极细极细，一晃而过。

那是一张谈不上惊艳的侧脸，面色白净，曲线分明，身形纤瘦，双眼望着对面与他人依偎的白衫女子，眸不淌泪而含情，唇不微张而欲言，活生生一副爱而不得的悲戚模样，直看得魏大勋内心慌乱，匆匆忙移开眼去，又忍不住伸手屈指，在屏幕上缓慢描摹过他的眼睫，鼻梁，再到下颌线。这样细细描过一遍，又突然在心下笑起自己来。

蠢死了。他想。要真是对他的脸感兴趣，改天让他一动不动给自己瞧不就行了，这样对着他的海报犯傻，呆子一样。

想到这里，他记起白敬亭今晚就在上海影视城里拍戏，这儿离影视城大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他忽然很想见他，不明所以，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非常不对劲。他意识到。但他克制不住自己想见他的念头，在手机屏幕上敲点几下，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响了几声后才接通，随后传出白敬亭略带疲惫的声音：“大勋？”

“嗯。你在忙吗？”

电话那边传来杂音，还有一声较为微弱的气声，应该是白敬亭将手机拿远打了个哈欠。片刻后，魏大勋听到他道：“没有。刚收工。怎么突然打电话？”

“我在上海街上，一个人，有点无聊。”

白敬亭那里顿了顿，“在哪呢？”

“不清楚。我刚才看到一个广告牌，是你的宣传海报。”

“然后呢？”

“觉得你好看。”

“嗯？”白敬亭许是感到意外，又或者只是困了，只发出一个气音，通过电磁传进魏大勋的耳朵里，莫名显得不一样了几分。

“定位发我。”白敬亭道。随后传来披衣服的窸窣声。魏大勋却一改他刚才的想法，匆忙道：“不用了，”

“你早点睡，我这儿挺远的。我过会儿就回去了。”魏大勋道。

那边有片刻没有声响。魏大勋不知他为什么不说话，只以为他是累了，索性也不想那么多，只道：“我挂了啊。”

正当他要按下挂断键时，电话那头传来白敬亭的声音，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什么。他说的内容再普通不过了，也还是那样冷冷清清，魏大勋却不由得一愣。

他道：“大勋。”

“啊？”

“冷吗？”

“什么？”魏大勋被街边的车鸣声一吵，没有听清。

“你冷吗？”

魏大勋歪着头，用肩膀夹住手机，正往手心里哈气。闻言，他望向那盏坏了的街灯，莫名其妙地笑了。

“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