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周日，母亲过来了。
眼前这个画着淡妆的中年妇女，厚重的粉底已经掩盖不了岁月的痕迹。尽管有腮红的作用，还是让人感觉到疲惫的状态。这是她的母亲，生她育她的母亲。但是，栗子不会像大都数子女面对很久没见面的亲人那样跑过去拥抱，她依旧站在原地，眼睛看向别处。
没有应该的热络，甚至，连一声“妈妈”都不会有。
或许早就知道是这个态度，母亲还是自说自话和姑姑聊着什么。
苏茜茜走到自己的身边，一副很诧异的表情：“你怎么不和你妈说话啊？”
栗子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决绝地走开了。
留下站在原地的气愤的女孩，“哼，我好心好意，。。。没礼貌。”
母亲在这边一起吃了饭，提出下午要待自己出去买些东西。栗子是极其不愿的，但是碍于姑姑的情面，没有当面说出拒绝的话。在一旁的苏茜茜听说出去，也向自己的妈妈撒娇道，：“妈，我也想去嘛。”
“那茜茜和我们一起吧，姑姑给你买点东西吧。”
“这丫头就是我们平时惯的，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我就喜欢茜茜的性格，女孩这样挺好的。”
……
与其说是给自己买东西，还不如是陪那位大小姐逛街呢。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实在对那些衣服化妆品丝毫不感兴趣。在路过商场的一家书店时，栗子突然从透明的玻璃橱窗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高高瘦瘦的，站在人群中不起眼的向北。今天他穿着简单的白色体恤，站在书架前，手里正在翻着一本书。此时，店里暖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柔和的好像要溢出阳光来。在母亲的催促下，栗子只是匆匆一瞥。
只是这一瞥，好像让自己内心沉寂的死水似乎清亮了些。
栗子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能快速察觉到他的存在，就好像有种魔力在吸引自己向他靠近。想要知道关于他的多一点，再多一点。
秋天已经来临，冬天不会很远了。又要到了取暖的季节。
傍晚时分，母亲因为工作的原因不得不离开了。离开前，她支开苏茜茜，单独和栗子来到一家咖啡厅，选择了一个不会引人注意的角落。要了两杯卡布奇诺。咖啡上来的速度意外的很快，栗子只是拿着金属勺搅了搅，没有想喝的意思。
她不爱喝咖啡。她却不知道。
“栗子，妈妈这次来除了看你过得好不好以外，妈妈还想告诉你，那件事情我和你爸已经找人安排好了，你不要再多想了，这不关你的事。以后你就安心读书，考不考上大学，我和你爸都不在意。我们只是想你能过的开心。”母亲看着栗子，希望自己的话能让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女孩回到从前。
“好了，说完了嘛，说完赶紧走吧。”栗子不耐烦的说道。
“栗子，事情已经发生了。谁都不知道会是那样的结果。我和你爸已经尽全力去挽救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个态度？。。。。。。如果外婆现在看到你这样，她会难过的。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下去了，你让我们每个人都不好过。“母亲的声调渐渐提高，语速也越来越快。
不知道自己的话中提到什么敏感词，栗子还没听完就跑了出去。背景是那么决绝，让人心疼。
栗子跑了很久很久，知道发觉双腿已经迈不动了，才停了下来。扶着旁边的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角渗出了一滴泪水。酸痛的身体提醒着自己已经跑了很长时间。这时候，栗子才抬起头看看周围。天已经黑透了，街道上的灯光早已全部点亮，迷醉的夜生活拉开序幕。看了看四周，还是在市中心繁华的地段。幸好自己身上还有点钱，不至于沦落到没钱回去的地步。
可是，现在回去，又会怎么样呢？无非是她们一家人来轮流劝自己，甚至在背后暗暗说着自己的不懂事。也许是吹了一路风的原因，现在自己的头脑清晰的可怕。于是四处游荡，想找一个饭馆吃点东西。拜自己极差的方向感所赐，栗子迷迷糊糊地走到了街道尽头。漆黑的夜里，耀眼的霓虹灯在头顶闪耀——”天亮以后“
好听的名字。天亮以后，我们只是陌生人。天亮以后，一切回到最开始。
一家酒吧，看上去生意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总有穿着妖艳的女生出入。栗子没有多想，走了进去。里面的环境算得上是不错的，整个酒吧的装饰风格主要是以非主流为主，舞池中央，几个穿的很暴露的女人卖力地扭着腰肢，时不时向台下的人抛来风骚的媚眼。
栗子穿过人群，走到吧台边，要了一杯度数一般的酒。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感觉溢满口腔。喝完后，还有一丝的薄荷气息。栗子又要了一杯，做到了吧台的最边缘，决定慢慢地品尝这花光身上仅有的钱最后一杯酒。
等到杯中的酒喝到一半时，栗子恍惚间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身影，好像在注视着自己。原想这种酒对自己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今天晚上却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有些醉意。“你是谁啊？离我远点。”尽管有些迷醉，但是话语还是足够清冽。
由于在角落，而且灯光本来就晃来晃去的，栗子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感觉到他是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而且比较的瘦削。
“你不认识我？我和你是一个班的。我叫向北。”
向北？向北。
“你为什么回来这儿，而且好像喝多了？”
“呵，有谁规定我不能来吗。你不也在这吗。”
“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不该来的。赶快回家吧。”
“你是我的谁？凭什么所有人都要管我？”说着说着，栗子突然哭了起来。不是啜泣，是切切实实的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向北没想到她竟然哭了，还哭得这么惊天动地的。栗子响亮的哭声引得周围的人全都不怀好意地看向自己，这是什么情况吗？我可没做什么啊。出于无奈，向北向周围的人一遍一遍说着“抱歉啊。这人失恋了。”
听到这一句，栗子突然笑了出来。
“喂，别哭了，你要再苦，人家以为我怎么你了。我是清白的，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栗子看到眼前这个明显羞红脸的男生，又忍不住笑出声“喂，什么叫失恋啦，你不会找个好理由啊？哈哈。。。”觉得他现在窘迫的样子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可爱，也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哭，笑得一颤一颤的。
“终于不哭了你。不过，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这个理由好烂哦。哈哈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栗子还是挺不住笑声。
”有那么好笑吗？对了，我问你，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一个人吗？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不是也来了吗？还说我。”
“你先说你为什么，我考虑考虑再说。”
少年摸了摸头发，顿了几秒，“这是我的私事。你不需要知道。”
栗子看着此时神情有些抗拒的向北，决定要逗一下他，就当他刚刚说那些话的惩罚。于是，她笑眯眯地看着他，语言轻佻地说“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少年明显身体一振，顿时警觉地问：“你知道什么？”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栗子向他勾了勾手，行为十分轻佻，还有点暧昧。
男孩身体微倾，向女孩靠过去。栗子惊异他竟然会上当，于是在男孩耳边，呢喃道“我，不，告，诉，你。”说完，还没等男孩反映过来，就跑了出去。
出了酒吧，一阵清冷的风吹过，一下子将栗子吹醒了。打开手机，已经十一点了，回去吧。
栗子离开后，少年要了一杯酒，一边小口喝着，一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事。很奇怪，自己平时对班上的女生几乎没什么印象，但是仅仅看见她的背影，就确定她是栗子。自己还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并且上了她的当，被她戏虐一番。想到刚刚她破涕为笑的样子，不仅自己的嘴角也有了上扬的角度。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而且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的无助，让人想要不顾一切的保护她。
想到她今天晚上又哭又笑的样子，实在与她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更是让人好奇。不过，自己不也是嘛。
午夜，栗子洗完澡，依旧穿着那条睡衣躺在床上。一遍遍回想自己今天晚上在酒吧的所作所为，不免有些气恼自己。虽然自己的行为完全不像现在的自己，但是为什么感觉到空荡荡的心好像在被什么东西填满？好像有那么点开心。不过，就算自己这个样子被向北看见，她也不会担心他说出去，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是啊，一样的人。这就是自己为什么想要靠近他的原因吧。
我们，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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