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三：不知者

“独立于世，于你独清。若不能把你染黑 便让你身败名裂，跌落神坛。”

月台下，一人持伞而立，神色不明，衣着鲜红，走动时且伴随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

这真是这几天除却人声最美的声音了。

明霜道长看不清来者是谁，只能抱之一笑，不能言语。

雨纷飞，冰凉刺骨。明霜缓缓抬头，雨点低落在他的脸上，晕开了血渍。

好丑…

那人走上了月台，脚步踏进结界，红伞遮住了冰冷。“明霜道长，当年惊歌一舞动天下之后，你可曾后悔过？如今惨淡至此，你可后悔出山为人间？”

明霜很惊讶这结界对这人没有伤害，却更惊讶会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他的嘴动了动，嘶哑着说：“后悔吗？怎么会后悔…”

那人打断他：“人间不值得！”

他笑着摇摇头，血肉模糊的手指轻轻抓着衣角：“人间值得。值得。你瞧，我还没有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

那人：“也差不多了。这人间，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要这样护着它。”

明霜抿嘴，空洞的眼神似乎迸发出光：“人间…人间有风雪，有温情。不像门里……太冷了……太冷了……我从来没有那么温暖过，即使我现在……”他想了一下形容词。

那人语气不善：“粉身碎骨，灵核尽毁，万劫不复。这三个词，挺适合你的。”

明霜笑了：“可我也曾被世人爱着。值得了。”

那人久久没有说话，明霜也不开口，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想听故事吗？我有一个故事想讲给你听。”那人一动不动。

明霜的气息有些急促，可仍然不急不缓的笑：“你说，我听着的。”

那人淡淡的开口：“在地狱下，有一个鬼魂。从他睁眼开始，就在地狱了。他每天游荡在茶楼之中，听着从人间回来的鬼说的故事，开始对人间的一切充满期望。

“他觉得地狱太冷了，他想转世。

“于是他去求鬼城主，一次，又一次，跪了一年又一年。鬼城主不同意，地狱最大的“神”也不同意。他们都不同意鬼魂去人间。人间太冷了。

“他不相信，他说‘人间有发热的太阳，怎么会冷呢？人有心，血都是热的。’

“鬼‘神’降临地狱第一层，他说‘人间不值得，地狱虽冷，人心却更难测。’

“他一意孤行，最终去了人间，他只轮回了一次，便遍体鳞伤，差点灰飞烟灭。他哭着回来，躲进地狱黄泉最深处。

“那里常年寒冷，黑暗至极。他以前那么怕黑怕冷，如今也更不愿出来。

“他说去‘人间太冷了太黑了，不值得。不值得。’

“再后来，他一步一步走上了巅峰，成了新一任，地狱最大的‘神’，一如当年的劝一个和他一样傻的鬼魂“人间不值得。”

明霜笑了，“人间不值得…人间值得…”等着下文

那人接着说：“他以为鬼魂和他一样，受过一次伤，就该回来了。可谁知，这鬼，死心眼，缺心眼，一次又一次，抽筋拔骨，粉身碎骨，有一次灵核都被人生生拔去，可他依然奋不顾身扑向人间。

“犹如飞蛾扑火，死生有命。

“鬼魂每一次都信誓旦旦的在他面前发誓‘人间真的很温暖，真的。它值得。’简直放屁…”

明霜的手指微微抽搐着，“地狱太冷了…谁会渡他？飞蛾扑火，死生有命。”

那人冷冷的，重重地哼了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明霜听着铃铛声越走越远，他感受着来自这个人间最后的温存：“哪里不值得？我不是还剩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