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长鞭

宽阔的宫殿上站着一名身着紫衫的男子，他神情痛苦地捂住头，一双如墨一般漆黑深邃的眼眸闪着后悔的光芒，似乎在逃避着什么，他低低地痛呼着，他紧紧抓住垂贴在大腿旁边的衣衫，甚至将它攥得皱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啊！”

“映殃……映殃……你在哪儿？为何我寻不得你？”

宫殿外传来一阵骚动，一堆侍女急急忙忙地涌了上来，一边扶着男子一边大喊着，快去叫龚大人！

男子急促地刻了一声，捂住嘴巴的手手心已是染上了鲜红的血渍，可他却满足一笑。终于……终于将自己折磨成这样了呵……

映殃……我要来寻你了。

这天界，我寻了一万年，没有你半点踪迹。

这人界，我踏足每片土地，寻至各个疆土，打听不得你半点消息。

这地府，我拿自己一半修为要让判官给我找出你的名字，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出来你……

我不信，世间真有这般稀奇古怪的事，让你消失得如此无影无踪，除我之外再没任何人再记得，可我却如此记忆犹新……仿佛每一天都有热铁在烧灼我的身体，每一分每一秒都甚是煎熬。

如今……我怕是也命不久矣，或，要亲自去那地下寻你了罢。

龚大人说，我是天主，我死后是要皈依天界的，如之前羽化的每一任天主一般，死后的元神将常驻天界，守护天界，以保永远的纯净。

可是，我不想。

我想你。

好想好想。

想到一度以为我自己的心是不是缺了个口子，丢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宝贝，一刻不见便焦躁不安。

是了，这几万年里，我过得变如此的不安。

是不是又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模样？懦弱无能只会逃避？

但是我发现是的，没了你，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仿佛总少个人在旁边监督我。

喜欢一板一眼地教我道理，虽然总是冷冷地指责我，但是却在所有众叛亲离时，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我。

有时候……真觉得你才是天主。

而我懦弱无能，像个名不副实的“小偷”，这天主之名宛若偷来一般，一事无成，遭人笑话。

………………

“龚大人到！”

听着这漫长时间里听得最久、最熟的一句话，我合上了眼，转过身去，轻呼出一口气，再睁眼，一片清明和坚定。

我甩了甩衣袖，跪在地上，左手不知何时幻化出来一个长鞭。宛若一个前来给主公复命的心腹一般。可是很不幸，我是主公，他是心腹。

不过这些身份我也不计较了，我如今关心的只有，我好久可以去找她。

龚大人望着这副模样，眉头轻轻地往上扬了扬，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冷峻，幽暗的灯光映在他俊秀的侧脸上，勾勒出一个完美的轮廓，似幻似真。冷声道:

“天主这是何意，卑职不明白。”

听到龚訓的话，奕泽轻微地嗤笑了一声，似乎是在笑龚訓，又似乎是在笑自己。

双手恭敬地将刚刚左手自己拿着的长鞭给捧了起来，捧在一脸冷漠的龚訓的面前，扬声道，“恳请龚大人废我天主之位，另择他人，也恳请龚大人废我仙骨，从此褪去自我疗伤之能。从此退出天族之籍。”

龚訓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接过长鞭，双眼却不在意地望向远处，声线虽然一如既往的迷人低哑却带了几分戾气。

“为什么？”

“龚大人应自是知道。”

“如果，我说不呢？”

奕泽轻轻地笑了，笑得一番温润如玉，望着龚訓的两点黑眸里不知何时染上了不由分说的坚定，“那我就说给龚大人听。”

“天族第九任天主奕泽，甘愿退出天族之籍。借此由这同样通灵彻骨的长鞭废去自己一身仙骨，希望，能染上她的气息，来世好再遇。”

说到这儿时，奕泽的神情明显柔和了起来，甚至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龚訓却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最后越笑越大声，甚至带着几分嘲笑。

他突然揪起跪在地上的奕泽，双眼竟是已经发红，好看的丹凤睛周围红通通的，仿佛哭过一般，但是奕泽知道，这是他悲伤与愤怒达到了极点。

果不其然，龚訓一下子揪起他便又一拳将他打到，没有用任何的仙力，而是实打实的蛮力。

有时候，他真的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懦弱可笑又带着无知的单纯！

奕泽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摔倒在地上，闷哼一声，嘴角已是红紫，下嘴皮甚至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斑驳的血迹。

可他却仍是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坚定道，“望龚大人成全！”

他又将奕泽提了起来，狠狠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扯到嘴边，狠声问道，似乎又是在自言自语，自我埋怨质疑。

“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是我不够好吗？还是我不够你这般蠢！”

奕泽勾唇一笑，带着一点点讽刺的意味。“到了最后你仍是不解她。”

“什么？”

“她为我这般拼命，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天主。她仿佛就是为守护天主而生，这是她生之根本，生之信仰！”

“恳求龚大人剔我仙骨、废我天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