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

迄今为止，所有的棋子完全用尽，智慧的博弈已经结束，布局已经彻底完成。最后，只剩下力量的对抗了。弈心里清楚，但是没有道破。鬼阵每一层的结构都要比上一层复杂好几倍，而第八层的破解已然异常艰辛，妖琴那个样子，妖力应该已经催发到极致了，其他人的状态应该也都差不吧。

辉月姬的竹林幻境已经残破不堪，全靠花鸟卷催动画境帮助渲染修补强行维持。白狼为了保护萤草受了不轻的伤，虽然萤草擅长治愈但完全跟不上伤损的节奏。人类的身体比妖怪要脆弱，晴明已经盘膝坐下，只用符咒的力量助战，他自己则全凭小白贴身护持。源博雅习武，倒还维持着站姿，但他和大天狗都是远程，对着越来越迫近的怨气也是十分吃力。

第九层怨气的攻势必然更为炽烈，单凭力量的话…………算了，就这样，听天由命吧。

弈维持着身周“神之一手”的七颗棋子这样想道。是的，只有七颗，另外两颗，已经无法维持。须知他的妖力还要维持整个棋盘，事实上，等到第八层阵法破开，他甚至怀疑自己剩下的力量，能否镇住整个棋盘？

鬼阵的怨戾早就超出了预估，若非兵行险招放任酒吞和茨木去牵制大量的怨气，只怕连这一步都不能走到。

但是不能退缩，他望着苍微微颤抖的身影，心下叹息。一定要坚持下去，如果留她独自身陷鬼阵，那真是太不仗义了。而且这样的话，一目连只怕也会受到牵连吧，场外神乐那边的情况，他早就注意到了。

现在的棋盘上除了他布置的力量和棋子，其余的空隙几乎都密密麻麻布满了怨气。黑子和白子对峙、纠缠，难分难解。

气氛越来越紧张，即使看不懂对峙的情况，单只身在阵中就能感到即将贴身肉搏的强烈压迫。苍的汗水滴落在地，她脸上映照出妖力消耗的苍白，颤抖的动作渐渐放慢，渐渐稳定。

玄知道，那是在收尾了。之前她在弈的授意下稍作休息，没再帮忙破解，征子后的短暂时间，她的位置也还安全。眼见苍的动作越来越慢，她连忙立起戒备。

第八层破解后的片刻，剧烈晃动的棋盘上，响起了一片呻吟和哀嚎。

这不是鬼魂的哀号，相反，此刻的鬼魂变得异常安静。每一个黑子都像一点鬼火一样灵巧地跃动起来，力量却是比开局时的鬼火浑厚很多，黑沉沉地向棋子逼近。比起之前阴冷的压迫，可怖的恫吓，此刻的鬼火带来的是真实的切肤的疼痛，如刀割，如火烧，如针刺，猝不及防的剧烈痛楚让战斗的棋子呻吟不止。

尤其是辉夜姬，萤草等虽然实力不弱但还比较缺乏战斗经验的妖怪，甚至不禁哭出了声，瑟缩着想逃。其次是肉体更为脆弱的人类，也对疼痛更为敏感难耐。晴明倒只是咬牙强忍，源博雅却是狠狠骂出了脏话。大妖怪的情况也没好多少，不过茨木倒是和酒吞很默契地将红叶护在中间，一方面是保护她，一方面也是阻止她不顾一切地向晴明奔去。

弈“围杀天元。”

连弈的声音也有些颤抖，第八层破解后，他身周的棋子一个不剩地消失殆尽，多亏书翁一个云游近身相护才让他不至于昏厥，但是他和花鸟卷那边的联系却也随着白狼和萤草的退缩而彻底断裂。好在和天元处力量还维持着，不至于耽误大局。

喊得最为凄厉的，是玄。

方才被征子清干净的地方，此时也冒出了新的怨戾，跃动着冲她和苍围攻上来。苍只是稍微向天元移得更近，就立即开始了最后的破解。

玄知道她的妖力已经很薄弱，再不能承受任何攻击，但是凭她的战斗援护根本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她干脆释放自己的妖形，将这一身妖力尽数灌注在一身羽毛上，挺身将苍包裹起来，护在中间，她自己则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这怨气的攻击之下。

此刻她就像被投入烈火焚烧一样疼痛难忍，凄厉的鹤鸣回荡在整个萧瑟的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