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

荒“是你解开的封印？”

虽然是严厉的问话，但是荒的语气却像陈述一样了然，事情清楚地没有任何掩饰。一目连没有说话，但脸色也有几分阴沉。

苍“是。”

干脆利落的回答，埋怨的眼神，倔强地平视着坐在案前的荒。

荒“她去了哪里？”

苍“不清楚。”

荒“苍，我原以为你已经有所改变。”

这回苍不语，一目连沉默研判地望着她，她不禁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荒“这件事，下不为例。”

荒对着苍的眼睛凝视了片刻，最后却是对一目连说道。

荒“这件事，我不便再插手。你也最好别再亲自出面。”

一目连“明白，苍我们走吧。”

荒“一目连。”

临走时，荒不禁叫住他。

荒“有时候，罪孽并非源自邪恶的意志。而诞生于强者心旌动摇的一念之仁。你如今又复身为神明，务必抉择谨慎，行止小心。”

一目连脚步滞了一滞，没有回应。

苍低着头沉默地跟着一目连回了神社，两人一路都是一言未发。

一目连“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直到进入神社，走至神龛前，一目连停步沉声问她。苍不敢抬头，咬了咬嘴唇，然后向他跪了下去：

苍“抱歉。”

一目连见她如此，倏然变了脸色，念诀起了一个阵法将她困在里面，而后伸手点在她额头，竟是收回了她一身的妖力。契约结成后，神明对式神的控制几乎是绝对的，即使契约宽松，神明也能随时调整分予的力量。

古笼火“大人！”

一旁的其他小式神都看呆了，大人这是要做什么？一个个上前欲言又止地围着一目连。

一目连“那就好好反省吧。山兔，留下看着她。”

一目连有些严厉地吩咐，一边转身走出神龛。

山兔“大人！”

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山兔心里依然为苍不平，追着上去拦住一目连，圆溜溜的眼睛极不情愿，还带了两分幽怨的撒娇的意味。

一目连平日对几个式神都很宽容照顾，山兔又常和苍一起玩，也是大胆惯了。

一目连“去陪着她。”

一目连改口，但依然是命令的语气，再不容置喙。

山兔“唔。”

尽管还是不太情愿，但也必须服从。

一目连“虫师，神社暂时拜托你了。”

大概问了问神社的情况后，一目连这样安排。乖巧的虫师没有多言，低头答应。

一目连“古笼火，跟我出去一趟。”

古笼火“大人，苍她到底…………”

古笼火跟了他最久，对他一反常态的安排也有些疑惑。但他比较沉稳，走出神社才试探着询问。

看着眼前的小家伙欲言又止的样子，一目连深深叹息。苍平日在神社可以说简直嚣张得很。对古笼火，虫师之类的劝告向来不屑一顾，这两个认真的小妖怪为劝告她没少碰钉子，甚至偶尔，喜欢跟着她玩的山兔都会被她刁钻的做法为难到。

然而，这样一个似乎是恶霸一般的存在，一旦真有些什么事，这些小家伙几乎都会向着她。

就像现在，对一目连的举措，山兔是明显不满着，古笼火欲言又止地跟着，问清原委后，估计就要开口求情了。虫师倒是特别胆怯听话，但是要是投票表决，应该也会希望苍马上得到宽宥。

一目连“嗯，只能委屈她一阵了。”

一目连也是无奈，要真的只为看守，也是虫师更为合适吧。他只是单纯觉得，有山兔陪着说说话的话，苍不至于太难熬。对苍，他是真的感激，也是真的不忍心。

#古笼火“可是。”

一目连“她的契约和你们的不同，我的命令对她没有绝对束缚的作用，那种结界对她来说逃脱只是时间问题。但是玄的事，若是她再插手，这罪她担不起。这件事，只能拜托晴明了。”

#古笼火“晴明大人？”

古笼火依然不解，现在一目连大人的实力可并不弱，为何要拜托人类。

一目连苦笑着解释了一下发生的事，叹道：

一目连“妖和阴阳师战斗，只能算是争执。但若是我出手，她又不肯伏罪，那就是忤逆神明的罪名。现在认识的阴阳师里，有实力和玄一战的也就是晴明了。如今，也只能看看能不能说服她了。在这之前，只盼她别惹出大祸。”

苍现在的力量，仅仅够她维持人形，以下跪的姿态被困在封印里，虽说丝毫没有什么疼痛难受，但心中也着实有些酸楚。好在山兔没心没肺，也不强问缘由，只是在一边叽叽喳喳地陪她聊天说笑，安慰她大人气头过了就好了，让她没空胡思乱想。

玄“他还是把你关起来了啊。”

冷笑的声音伴随着澎湃的妖力朝山兔袭来，敏锐的苍连忙厉声喝止。

苍“住手！”

玄“行了，知道你们同僚关系好。”

玄带着一点酸意说道，倒也没直接攻击，只是把山兔推到一边，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玄“不过小家伙，你最好安静一点，不要阻止我，也别想着去告密。”

一边说着，一枚尖锐的鹤羽逼近到山兔的咽喉处，带着威胁的意味轻轻点了两点。同时，玄凌厉地瞪了她一眼，而后转身对苍道。

玄“我可以帮你解开封印，契约只要你乐意也一定会有办法，怎么样，跟我一起离开吧。”

苍“不必了，我没事的，倒是你快逃命去吧，千万别再惹事。”

不要惹事，苍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种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

但是，无可奈何，她其实非常聪明，在荒赶她出来时，已经有些了然其中的利害。玄的罪责并不重，只要远走高飞不再引起神明的注意，应该就不会有性命之虞。但是她并没想到荒会手下留情同一目连商量。在她看来，那个严厉的神明只会威胁大人不要轻举妄动。

玄“他这样待你，你何必还听他的吩咐。苍，父亲母亲都不在了，这世上，我们也只有彼此了，你来救我，我也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苍“是我自己，罪有应得。”

苍摇摇头，还是拒绝了玄。

玄“罪有应得？就因为你放了我吗？神明果然只会宽待人类呢，父母被杀的时候，你被劫走的时候，可有神明为我们讨还公道？我伤了几个人又如何，要这般穷追不舍，你不过放了我，便要受这等刑罚。这样的神明，你何必效忠于他。”

#山兔“你别胡说，一目连大人对我们也很宽容，一直都有保护我们。平时大人最信任苍了，从来不管束她。”

山兔忍不住跳起来辩驳。

玄“哼，信任吗？要是信任，何必撤去力量？即使不得不有所责罚，也该相信她不会乱跑吧。这种捆缚的封印…………”

苍“玄，别说了，快走吧。”

苍咬了咬牙。

苍“你清楚神明的力量，我好不容易救出你，快逃命去吧。”

玄“你，你这个没出息的丫头。”

玄恨铁不成钢地振翅就飞。

山兔“苍。”

山兔凑过来想安慰她。

苍“什么都不要说了。”

苍闭上了眼睛，良久，终还是难忍两行泪水不争气地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