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一晃，便到了下月初六。

天近黄昏，霞光隐隐，残阳欲坠，乐正府后院大小姐的房间里，却洋溢着一派喜气。

“快来快来。”

乐正绫牵着言和的手，掀开帘幔，朝鸳鸯屏风后探去，言和还未反应过来，一道闪着金辉光芒的红影便盈了她满目。

绣着鸾凤的淡金袖衫，逶迤拖地的朱红留仙裙，茉莉碎花金丝披帛，宽边薄烟霞罗抹胸，纹理细腻，触手生温，处处皆是精巧，处处都透露着绣者极细腻的心思。

言和走上前抚着衣服，心中思绪万千，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鼻尖分外酸涩。

乐正绫笑道：“怎么样？我给你做的婚服好看吧？”

“没想到我家娘子的手竟这般巧。”言和的目光盈盈若水，映着眼前红衣少女如花的笑靥。

说罢，她低下头，唇瓣在乐正绫的左脸上轻轻留下一吻。

乐正绫的双颊霎时如染了霞般，绯红迅速蔓延至耳根：“你什么意思嘛，难道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贤惠？”

言和不语，转身走进内房，倒腾了许久，才捧着一叠绣着海棠暗纹的绛红婚服款款走来，浅浅一笑：“就算你不贤惠，今天也要穿着这身和我成婚。”

“你、你把这身衣服藏在哪儿啊？明明就从里面拿出来的，为什么我一直没发现？”

“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这么大大咧咧。”言和摇摇头，“你且闻闻这味道。”

乐正绫接过衣裳，轻嗅了几下，恍然大悟道：“这不是你最近焚的合欢花的香味么？”

言和道：“正是如此。这婚服被我藏在香炉后的笼屉间，日日受这合欢花香的熏陶，便染上它的味道了。”

“合欢合欢，言归于好，合家欢乐……”乐正绫抱紧衣裳，细捻着裙角，梨靥含春，双唇紧抿，娇羞涩涩。

“亦是年年长久，岁岁合欢。”言和抚着乐正绫的青丝，柔声道，“快换上吧，我已经等不及与你拜天地了。”

娇面红霞衬，朱唇绛脂匀，泽泽点翠冠，花黄一点贴薄落，恍若烟寒翡翠来。

言和替乐正绫点上梅妆，乐正绫便为言和勾眉染黛，天色渐晚，灯火昏黄，两人相视一笑，情意绵绵，如胶似漆，胜过千言万语。

略显狭小的房间，偷偷贴在墙上的大红喜字，妃色纱帐间，摇红烛影里，再无旁人，只有彼此。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十里红妆，天地为证，日月为媒，这洛阳城满城的牡丹便是嫁妆。

“一拜天地——”

多谢上天，让我在千万人中得幸与你相遇，成就这段美满姻缘。

“二拜高堂——”

神呐，若是你能听见，可否赐予我们这一生的安稳与幸福？

“夫妻对拜——”

只愿，能与你相伴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共牢合卺、解缨结发。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是高高在上的花魁，一口一个奴家，可娇滴滴了。”乐正绫手里攥着红帕子，似是忆起了什么，轻声笑道。

“是吗？”微晃的烛火映在言和脸上，泛着温润的光泽，“感觉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是啊……都那么久了。”

可感觉和你的初遇，仿佛就在昨天。

一身青衣的花魁，一曲琵琶间便引得不谙世事的少女为之驻足。

一个眼神，一句调笑。

一次邂逅，一生所幸。

一夜春宵苦短，徒留好梦绵长。

可彼时的言和日后却没想到，这段记忆，竟会成为她一生的朱砂痣，烙于心底，一触即痛。

与那个笑得烂漫的少女一同，尘封在回忆里，再无法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