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

#强行试图正皮气

#私设致歉。

当年，一个不知好歹的乡绅闹事，我的枪都顶他太阳穴了竟还不忘骂骂咧咧：“妈的，不就是张启山手底下的一条狗么！有什么资格...！”当时也是热血方刚的年纪，怒气冲头，脑子一热当场一枪毙了，回来之后还被佛爷好一顿教训，说遇事怎么如此不分轻重缓急，当众开枪会引起多少不必要的恐慌。

当时只觉得恼人，又委屈，明明个中缘由跟佛爷禀明了却并未得到佛爷的谅解，那时竟有些怨佛爷，怨他不了解我的那份自尊心。

我还记得这件事过后的第二天，也忘了具体是什么缘由，大约是给佛爷倒茶不小心打坏了一个茶盏，佛爷并未动怒只是责备了几句做事不当心，前一天的委屈便突然涌上来，堵着一口气转头就走，任人唤了一声“日山”也不曾回头。快步走回自己屋里蒙着被子，一边像个小孩等着自家兄长来哄，又心知肚明他现在已是佛爷，是长官，刚刚那般无礼不罚已是宽容，怎会低声下气屈尊来哄自己。天色擦黑，当时竟觉得自己看得明白，什么张府的小少爷，什么佛爷如同亲弟弟一样的对待，不过是个高等的下人罢了，虽然难听，心里却千遍万遍喊着自己：“你不过是个奴才。”

现在想来可笑，但当时偏就蒙着被子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最后竟掉下泪来。那一瞬间，我听到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心里盼着是他，又怕一进来就是那个冰山脸来兴师问罪的他，果然，那熟悉低沉的嗓音响起，却并未有半分责怪，倒是带了笑意，“把自己蒙在里面，是想憋死自己啊？”迷迷糊糊抬头，被角已然被掀开，我偷偷抬起小脑袋，脸上还挂着泪痕，头发也乱作一团。狼狈得很。他又继续问：“昨日的事，训了你几句，委屈了？”“属下不敢。”“不敢，那就是委屈咯？”我一时接不上话，委屈巴巴盯着他。

他突然就一把将我揽在怀里，我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炽热有力的跳动，感受到他的气息，忍不住又开始小声啜泣，他也不言语，只是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背顺气，我抽搭了一会，在他的安抚下止了哭，“好些了？”他开口问道。我点点头，却舍不得离开他怀里，他竟也让了我这般撒娇赖皮。

听得出他尽量柔了声色，缓缓道：“日山，记得你当上我副官的第一天我就同你讲过，长官和副官，就像两块碎片，必须有了彼此，才是完整的。”我哽咽着还没接的上话，他又继续问道：“你从军营出来回到我身边这些年，你自己说，我是不是足够惯着你？”“......嗯。”

确实，让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担任副官，大大小小的错误不计其数，再加上没什么城府，说是副官，其实多半是佛爷护着宠着，捅了天大的娄子佛爷也不过不痛不痒教训两下，说是待下宽厚，整个张府却也只有我能与他一桌坐着吃饭，相比别的长官手底下的副官，待遇是好的离谱。

“那你可知道，我为何如此纵容？”“......属下不知。”“军营里束缚的紧，我是舍不得磨了你这小孩子脾气和那少年人该有的戾气与骄傲，明白么？”，他屈指弹了一下我的脑门，似是有些失望，“我费了如此大心力去做的事，只因别人一句话，你倒自轻自贱起来了？”

末了，他轻轻拍拍我的脸颊，正了神色：“以后再这般看不起自己，就别说是我张启山的兵。”

想着这段往事，禁不住轻笑出声，到底年轻，傻得很。

到如今我依然深感抱歉，让佛爷看到我那样脆弱卑微的一面，佛爷本是百无禁忌步履铿锵，可他也会怕，怕我心性不改不肯离去，怕我不攻心计被奸人所害，怕我头脑一热会不顾他的命令随他殉国。终究，他离开之时也不得安心。我至今也清楚记得，他临走时，比我蒙在被子里那天还要狼狈。

戛然而止，不想回忆，不敢回忆。

佛爷，想当初您让我去劝和霍当家，八爷笑我呆瓜，开口闭口就是佛爷佛爷，把人家霍三娘说的懒得搭理我。

如今您走了这许多年，这习惯，终究是刻在骨子里，改不掉了。

“不就是他张启山的一条狗么？”

狗又如何？哪怕是佛爷脚下的一粒微尘，我亦觉得无上光荣。

我奉佛爷之命，守护古潼京。

（沙海要播了，我既期待，又怕看到那个缺了你这块碎片的我，何等坚强与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