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晚雾.壹》01

“我们离婚吧。”

“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说什么我都不会见你。”

“干什么拉着一张脸，我欠你吗？”

“拜托鹿晗，往人心口捅刀子的是你哎……”

“怎么你一副苦大仇深受害者的样子……”

“别用你那双眼睛看我，怪恶心的……”

窗外的雨小了点，屋子里一股糜烂的味道却怎么都洗刷不掉。

烂在这里了，我们。

“啪——”

-

“啪——”

一叠运动员的号码牌被急急忙忙扔在桌上，我戴上遮阳帽出了营地，按后勤要求去搬一箱水。

别怪为什么就我一个女孩子去，实在是文科班男生人数有限，都去参加运动比赛了。

初秋的太阳还有点烈，我浑身汗涔涔的，霍然眼前盖下一道阴影，一个没刹住，我手里的力渐松，成提的矿泉水眼看着就要冲出去，刹那间被一节结实的小臂拦住。

“哎！抱歉啊抱歉，没事吧同学，我刚刚忙着拉场地线没注意到你！”

我稳住身子，甩甩头，“没事没事。”

“哦那就好，哎——是鹿晗啊，谢谢你啊，要不然这水就撞我身上了！”

我顺着惊讶声看过去，帽檐下渐渐裸露出少年坚毅的下巴。

然后是他澄澈透明的眼眸。

“小事！”他转过头看我。

“同学你是哪班的？我帮你把水提过去吧！”

“啊？”我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班的营地还有点远，我自己提过去就好。”

“没事！”他笑起来牙齿很白。

“就是就是。你别跟我们班班长客气，他啊，就是热心肠！”男生攥着口哨，胳膊肘轻轻撞了鹿晗一下，两人都笑起来。

“……那，行吧。跟我来。”

-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鹿晗。

后来我们一次偶遇都没有过，等到再一次听闻他时，是在期中考试颁奖礼上。

“下面有请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第一位是期中考试理科第一，鹿晗。”

掌声雷雷，我被班主任领到后台的路上，校广播响了。我这才知道，那个跟我一起上台发言的理科第一名，原来是鹿晗。

那一次，我作为文科第一名的优秀学生上台演讲。

喊到我名字的时候台下匆匆借过，我没敢回头看他，我想他已经忘记我了。

-

“哎陈希，我能问你个事吗？”我拿笔敲了敲同桌。

“啥？”她随手翻过语文书。

“就是那个理科第一名，他是叫鹿晗吗？”我装作不经意，眼睛使劲往旁边瞟。

“是啊，是叫鹿晗。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也是啊，我们文科管人家理科排名干什么？”又是一页被翻过，“哎你问这个干啥？”

“啊……我就好奇嘛。”

“哦。”

“……”

“那你知道他名字是哪两个字吗？”

这话一问出，陈希捏着语文书的手不动了，看向我的眼神多了点八卦的意味。

“怎么，你喜欢他？”

“！”我心惊片刻，慌里慌张地掩饰，“没有的事，运动会他帮过我，我就单纯好奇。”

陈希盯着我看了几秒，也不知道信了没。

“这样啊，我也不关注。”她手又重新动起来，“不过你可以去楼上走廊看看，这次期中他们理科考的特别好，听说鹿晗是市联考第一名，估计会裱出来吧。”

“知道了。”

-

我其实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态在作祟，时隔半个月，我还是没能按耐住上了楼。

高二的教学楼一共六层，最下面两层是文科，上面四层都是理科。

这天我起得格外早，一个人爬上了楼，直到来到顶层。终于看到了他们高二理科全校排名表。

我走进了些，白墙红纸上，黑色正楷字体将“鹿晗”两个字勾勒得格外漂亮。

我心里禁不住热了些，楼梯口斜对理科火箭班，回过身准备走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清晨安静复苏的校园里，我竟能碰见他。

应该说是我单独碰见他，远远望一眼，他戴着眼镜安静地翻开课本，白蓝单调色系的校服被他穿在身上格外青春活力。

应该说是他本人长得格外青春活力，是少年似阳光，是少年给那普通的校服镀了光。

-

我知道了鹿晗的班级，知道了鹿晗的座位，知道了鹿晗的名字，我还知道，每每放学，校门口总会有那个男生等他一起回家。

陈希后来跟我提过八卦，说是隔壁技校有个男的搞同在追鹿晗，过几天她又改口，说鹿晗和那个男的是从小长到大的竹马。

是真是假无从辨别。一晃高三，我也收了收心。

我想上天都不遂我十八岁的生日愿望，连让我跟鹿晗再次相遇的机会都不给，我又拿我青春里最不及的高中时光去如何追求我的爱情呢？

大概每天放学收拾书桌格外的慢，等到出校门时，能够远远看上一眼他和别人并肩而行的背影，也算是暗恋笔记里值得安慰的一笔。

后来高三毕业，典礼那天，总是跟在鹿晗身边的男生没有来，我只瞧见鹿晗在父母簇拥下笑了笑，可大抵背阴模糊，我竟觉得那笑有点牵强。

听说他去了省外985高校，而我留在了省内。

本来就没什么交集的人生线，这下是真的没什么交集了。

很长一段时间，在面对别人的暗示表白或强烈追求下，我总是选择逃避拒绝，我苦恼过，为什么会这样。

简简单单的一份高中暗恋文学，怎么就忘不了呢？

明明我们只说过几句话，明明我见过他最多的只有一年四季的背影，可是怎么就忘不掉呢？

蓝天白云下，操场上热浪滚滚，喧闹人声里，他看向我的那一眼，也许不知不觉中，早已被刻进了我心底。

人们都说年少时别遇见太过惊艳的人。

我苦笑着，大抵如此吧。

-

那年高二十月底，我第一次见到鹿晗。

去往营地的路上，我不敢回头看他。

往后十年，我一直都不敢回头看他。

似乎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在不停仰望他，仰望到，我分不清那份执念，还有几分藏着爱。

少女十七岁的暗恋日记，最后被我狠狠锁在了时光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