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一颗星星会离我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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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喧嚣的人海里,灯火璀璨,音响声阵阵。你拿着白色话筒,骄傲肆意地挺立在舞台上。有人唤你的名字,有人举着彩色的有着你名字的灯牌。
他们为你欢呼喝彩,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你眼前,将自己炽热纯洁的爱拱手奉上。
除了我。
除了我这只本该在泥泞腥臭的下水道里苟且的脏老鼠。
我知道。我不该出现在你的眼前脏了你的眼,我不该妄想推开这厚重的大门去叫你的名字,我不该奢望自己的罪己之身可以牵扯你光明磊落的前程。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如此的不配。
身后有大批的人涌动,接踵而至的是整齐有序的脚步声,大礼堂内还有乱糟糟的尖叫声,最后的最后,有突兀的手枪上膛声。
世界仿佛都要静止了。
我听清了自己忐忑的呼吸声。
也感受到了心口难抑的波涛起伏。
我没有要反抗的意思,走上前的步伐被人呵斥。
我轻轻抬起疲惫的眼皮,干涩的眼眶里圈下他翩翩风度的身形。
——你说星星的距离有多远?
我想要努力地,努力地抓紧最后流逝的生命看清他的脸庞。
却发现最不配的我,也会湿润眼角。
我望着那模糊到夜夜思念的棱角,想起辗转反侧下枕头里的秘密,陡然失去所有勇气。
——边伯贤。
——你知道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
——我连叫你的名字都不敢。
闪光灯无间隙的运作着,有训练有素的保镖冲上舞台,众口议论下,我看见有许多人奔到他的身边。
他总是这样一个聚焦视线的人,总有人担心他的生命,他的人生,他的名誉。
我羡慕着,却也嫉妒着。
但总归明白,他值得。
很快人数占有优势的警察迅速拉上警戒线,警笛声中,我被狠狠铐上手铐。
我听见有人谈论我的身份,他们纷纷拍下我丑恶的容颜。
我猜想,他们大概会散播到世界各个角落去求实我的来路。却没想到,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
“吸毒者”“毒贩”“社会败类”等诸多暴戾之词成为我的标签牌,他们的语言像刀口一样往我身上捅。
其实我本可以不在意的,十年来,无数次比此刻还要糟糕的境遇我都经历过。
我的早已溃烂的心,已然失去知觉了。
只是。
如果可以选择,我不该奢求最后一眼的。
他冷着脸孔立在舞台上,白昼光下碎发的阴影落至眉目,漆黑的瞳孔里波光浮动。
那赤.裸的,毫不遮掩的,令人深刻感知到的厌恶和摒弃,让我猛然陷入沼泽,吸附我每一寸呼吸,我再次清晰认识到,我没有脸面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下。
“拜托……”
“别这样看着我……”
“求求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在心底乞求着。
可我不信上帝,这颤巍巍的抽噎之语恐怕不会有人听见了。
……
书页声翻动,沙沙作响,哑口无言的人是我。
“时念。我最后说一遍,把你的行动老实交代!你不会以为你不承认我们就不会治你的罪了吧!我告诉你,现在证据确凿,你的下场不会因为你闭口就逃了的!”
那是审讯室坐在我对面的警察,是多年来我在新城没有见过的面孔,我猜想他应该是新上任的缉毒警察。
也是,缉毒警察多数冷静自持,少有像眼前人这般焦躁浮气的。
对于缉毒警察而言,就像我们这些也时常在悬崖边卖命的人一样,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我不过是组织里的弃子,组织既然能够决绝将我抛下,便是笃定了我多说一句少说一句对他们都无影响,那我又何必浪费口舌呢?
我的冷漠让对面暴躁的人狠狠拍了拍桌案,灯光下有灰尘漂浮。
他们没有撬开我的嘴,事实上我没有在做一个忠义之士去坚持着什么,我只是疲惫了。
这些年,活得很疲惫了。
死也是解脱不是吗?
那是我曾经幻想过的天堂,在疼痛难忍的深夜里,我不止一次想过,要是有资格去死该有多好?
而如今,我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我并不恐惧,这是我一直以来期望的事情,相反,恐惧的人是他们。
他们还在为我的来路,我所做的丧尽天良之事焦头烂额。
他们甚至难以想象,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我化为新城的毒瘤,正在一点一点腐蚀着新城这处繁华之都。
“你好,时念。”
这是一道温柔的女性声线。
我缓缓抬起埋在臂弯下的头,茫然地望向声源处。
跟她的声音很相配,是个长相柔和的女人。
她眼睛里亮晶晶的,嘴角挂着没有攻击性的笑容,跟她身上的警服一点都不配。
“我能跟你谈谈吗?”
她试探性问我。
可我没有回答她。
我知道这是他们警察的第二步计划,硬的不行来软的。
我的沉默没有让她露出恼怒的神色,她只是笑着点点头,继而翻开了我的资料。
“你今年二十五岁啊。”
“……”
“你是初中失踪过吗?”
“……”
“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
她不厌其烦地问着一些没头没脑的问题,可我一个字都没有回她。
直到她将我的资料翻到最后一页,前前后后将我了解了一遍后,我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轻声问我,“能告诉我,消失在大众视野的这些年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很多年了,我讨厌那样的眼神,怜悯悲情,实际上没有人是救世主,也没有谁能够救赎我,露出这样的神情除了让我恶心以外再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她或许也意识到了我的情绪,忽而收敛了许多。
那本资料将我这些年贩毒吸毒的过程记载的很详细,那些对毒品深恶痛疾的缉毒警察,在看完我的资料后,无一不是对我厌恶至极。
可今天,却有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她问我。
“你想见见你的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