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娜走到床头把台灯的光线调暗,隐隐绰绰的光斑投影在窗上,引出一个孩子模糊的身影。她走到窗户前,把脸凑近玻璃,对外面那个人做了一个“进来吧”的口型。
孩子透明的身体穿过玻璃走到她面前。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他就住在这个时空里,他住了好多年了。”马克思抬头,将日记的一页放在唐娜的眼前,“父亲带着莉莉的祖母来到这个地方,遗憾的是,穿越者和他所携带的人总会在路途中走散。”
“你的父亲和他走散了,他们没有再找到彼此吗?”唐娜问,日记中潦草的花体字映在脑海中,勾起了她久远的记忆。
“这个世界太大了,没有标记,没有暗号,”男孩叹气,“他们是如此,阿莱和莉莉也是如此。”就像一本飞快翻动的画册,梦中的一幕幕在唐娜眼中回放着,它们变得越来越清晰,同时也放慢了故事的脚步,从唐娜看见莉莉走进那个神秘的房间开始,梦变得不再连贯,有时她会一连几个晚上都一觉睡到天亮,丝毫捕捉不到梦的片段,有时候她会梦见自己小时候,梦见自己的学校,同学等种种遥不可及的事。梦中的世界摇摇欲坠——她快要离开那里了。
“阿莱带着莉莉穿越到这个世界,然后他们走散了,”唐娜转过身看着墙上的镜子,“可我看不到后面的事了,莉莉找到苏菲亚了吗?她是否解开了百刺果的诅咒?”她太想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忽略了面前这个同样为思绪所困扰的男孩。
几天前,父母来医院准备办理出院手续,再过几天,她就要走了,逃脱病房回到过去的日子里去。每一次见到杰恩,对了,杰恩……她出去以后还会再见到他吗?
“马克思,如果阿莱一直住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否已经找到了莉莉?”
男孩抬头,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她:“阿莱并没有在找莉莉,他在找你。”他似乎开始意识到有什么重要的地方被忽视了,“你最近有遇见可能......可能是他的人吗?他四处奔波了很多年,我们早已认不出他了。在这个时空,他也许已经长大成人,不是以前那个少年的模样了。”
女孩的眼里掠过一丝光亮,难道就是他?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杰恩,阿莱,这两个人之间怎么会建立起联系...可故事一步步发展到现在,那个单纯到眼里不容一粒沙子的少年,也许才是最奋不顾身来到各个时空寻找莉莉的人,他在多年以前——早在自己梦境开始以前就知道了结局。为了改变这个结局,他在十五岁那年同自己的父亲和几个兄弟一样,独自闯进了日记里的“那个”世界,他寻觅了多少年,大概是难以计数的时间,最后,终于找到了自己。
“就是他!”唐娜被自己想到的事吓了一跳,,“不会有错了,”喃喃自语中她坐回床头,视线越过男孩落向远方的天幕,“我想起故事的结局了……”
格雷一定知道我现在还活着,他派出来的猎人要不已经畏罪潜逃不知所踪,要不就是回去报告失败死路一条。总之,格雷偷偷派人暗杀我的计划已经泡汤,她也许正在城堡里苦苦思索下一步的对策呢。
可惜我得意的心情还没延续多久,就被一条可怕的消息所击溃。那一天我还没起床,阿莱已经举着报纸在灵湖镇大街小巷奔跑着,往日他都会在餐桌上为我留下一份,虽然报纸上的新闻都是镇里一些无足轻重的琐事,纯粹是吃饭无聊时打发时光看看的罢了,可今天饭桌空空如也。
他不可能是忘了,我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
“布莱克夫人,”我鼓起勇气往厨房叫了一声,平时除非有万不得已的需求,我是绝不会找这位怪女士说话的,“今天还有多余的报纸吗?”
妇人走了出来,干净的围裙上沾着几片土豆,“你不提我还忘了,他今天也没有为我留下一份,我才觉得奇怪呢!”说着又回到厨房,没在搭理我。
不对,情况太过反常,阿莱一定有事瞒着我。我心中有一万头鹿奔过,兴许是什么有关皇宫的事,我非知道不可。我一把抓起盘子里的面包,取下斗篷,往身上一罩,连结都没来得及系紧就往屋外跑,留下布莱克夫人一人在屋内匪夷所思。
几天的闲逛让我对灵湖镇的总体布局有了大致的了解,几个卖报童常去的地方也了如指掌,很快我看到了站在一群孩子中的阿莱。
我快步向他走去,另外几个孩子比它更早发现了我的来势,嬉笑着碰碰他的肩膀跑开了。阿莱这才看到表情严肃的我,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把报纸藏在身后。
“为什么不想给我看?”我伸手去抓他身后的报纸,他敏捷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他吞吞吐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我就是不想让你看到…”
我没等他说完,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夺来一份报纸,转过身紧张地读起来:
昨日中午十二时,女王格雷·摩根在皇宫举行皇位交接仪式。由于国王尤瑟•摩根已于半月前安葬,交接仪式由其女比安卡公主代为举行。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举着报纸的手无力地颤抖着。“女王格雷·摩根”“安葬”“比安卡”几个词语像魔鬼的火焰一样在我的眼中燃烧着。
“半个月前父皇就…”算来那正是我离开皇宫的几日,父亲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格雷残害,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我的反应吓坏了阿莱,也吓坏了站在我们身边的其他几个孩子,他们现在大概都以为我快要疯了。
是的,我快要疯了。“莉莉,”阿莱想从我手中拿回那份报纸,他一定早就知道了,也许我是整个庞太城里最晚听说这个消息的人。
我甩开了他的手,紧抓着报纸头也不回地往旅店跑,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我想起与夏洛克骑马驰骋在森林中的那个下午,自由仿佛唾手可得,然而现在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父王去世,格雷毫无阻碍地达成了她最终的目标。那么,下一步呢?
冷空气盈满了肺部,我一刻不停地跑着,冲上楼梯跑回自己的房间,把头蒙在枕头里。时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某一刻,他突然停下了。
静点,黑暗中我看见无数朵曼陀罗图案在旋转着。在我离开城堡那一晚,停了不知多少年的大钟突然开始走动,预示着命运的扭转。那么这一次呢?
我要让时钟继续走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