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4

　　陆阿姨病了，而且很严重。

　　我是在陆之昂没去上学那天知道的，起初以为他是生病了，打了电话给他，他好久都没有回复我。后来还是问了陆叔叔我才知道，陆阿姨是脑癌晚期，陆之昂在医院陪她，几乎寸步不离。

　　和闻人老师请了假之后，我们匆匆赶到了医院。

　　当看到那个印象里总是活泼好动少年此刻正一脸沉重，强忍悲痛地坐在床边，静静守着沉睡中的陆阿姨。仿佛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就连我们走到他身后，他都不曾给过我们一个眼神。

　　终于，我先打破了这异样安静的气氛。

　　我盯着陆之昂的后脑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翼翼叫了他一声：“陆之昂...”他这才转过头看向我们，勉强扯出了一个笑，这里面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与哀恸。再看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眼下的乌青，我忍不住的心疼。“你就不休息一下吗，你这样小心陆阿姨知道了骂你！”

　　他听了一阵苦笑，嘶哑着嗓音低喃着：“我倒是希望她能再多骂骂我啊。”

　　傅小司虽然看不惯他突然颓废的模样，但还是出言劝说：“你别这样，陆阿姨她……”说着说着傅小司停下了，突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一旁的立夏也是一脸不忍，却没有开口。

　　明明平时能玩得特别洒脱的几个人，此刻却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简直让人受不了。

　　这期间，陆阿姨醒了一次，和我们聊了会儿天。后来她说口渴，让陆之昂出去灌水。可下一刻，陆阿姨却拉住我的手，温柔的笑了笑：“若水啊，以后陆之昂就交给你了，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到时候做鬼也不会饶了他，你们两个...”

　　我听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阿姨，你可是看着我长大，还要看我以后结婚的呢！你不看着陆之昂，他真的会欺负我的！”

　　“咳咳，他敢我就打断他的腿！”陆阿姨还开玩笑道，“你们从小我就看在眼里，你们在一起我很放心，那个小子都和我说了，他……”话音未落，就见陆阿姨垂下头，握着我的手还冰冰凉的。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朝着傅小司立夏喊着：“快，叫陆之昂来，快去！”

　　他们忙不迭跑出去找人，随后医生也到了。等陆之昂狂奔过来时，他没有进门，而是缓缓跪了下来，大口吸着气，仿佛不能呼吸一般地呜咽出声。双手狠狠锤向地面，继而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一刻，他，没了母亲。

　　直到医生把床推走时，陆之昂还执拗地抓着床脚不肯松手。

　　“陆之昂，松手，你妈妈已经走了！”傅小司吼道。最后，还是傅小司好不容易才掰下他的手来。

　　我蹲下来，慢慢抱住陆之昂，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予他无声的安慰。我们没有出声，也许让他一个人哭出来会好点吧。

　　良久，才听见他嘶哑着声音，带着哭腔缓缓说道：“我，没了母亲。”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也沉浸在悲伤之中。

　　从这之后，陆之昂真的变了好多。现在他沉默寡言，总是看着某个地方发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笑得没心没肺，肆意张扬了。

　　以前那个少年不见了。

　　自从高二文理科分班之后，我们几个的关系渐渐疏远了好多。偶有见到，也是寥寥几句。我和立夏傅小司还在文科班，唯独陆之昂到了理科班，听说他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

　　直到那天，我在图书馆看到他。心下一喜，正想过去打招呼，却正好有个女生抢先一步。

　　“那个，学长，我喜欢你！”那个女生红着脸向他告白。下一秒，陆之昂看都没看，一脸淡定的拒绝：“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然后他竟朝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我也乖乖停在原地等他。旁边一堆吃瓜群众看戏看得很开心，想必他们都很好奇理科班班草的女朋友是何人物。

　　“若水，我们走吧！”陆之昂拉着我，大步走出了图书馆。“陆之昂，你慢点，我腿没你长！”我不满道。

　　背后依稀还有好多人的议论声：

　　“他女朋友好漂亮，两个人好般配啊！”

　　“我们理科班班草都名草有主了，听说文科班班草傅小司还没有女朋友啊！”

　　“想当年，我站的可是司昂cp，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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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坐在长椅上的时候，我没好气的瞪着陆之昂：“把我当挡箭牌很好玩是吧？”真是越想越气，后来我就直接揪上他的耳朵。

　　“啊啊啊，疼啊！若水一直是我未来亲亲女朋友啊，我刚刚没说错啊！”陆之昂作无辜脸。

　　“哼哼，那你这段时间都不来找我！”

　　这会儿，他低下头沉默了。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可能不能和你上同一所大学了！”

　　“我会和你一起去日本。”其实我早就从陆叔叔那里知道了，一直没说只是想等陆之昂向我坦白，没想到这个木头现在才说。

　　“原来你知道了啊，可是你...”他犹豫不决，怕我放弃自己的梦想。

　　“我的理想就是和你在一起，不管在哪里都好。不管是早稻田大学还是什么日语的我都不怕！”

　　“若水，谢谢你！”陆之昂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眼神里透露出惊喜与感激。

　　“谢什么啊，要谢就背我，我坐久了腿麻了！”我皱着眉揉了揉大腿，翘个二郎腿不容易啊。

　　“哦哦，上来吧！”少年乖乖弯下腰，从我这个角度依稀能看到他发红的耳根。嘿，还害羞了呢，我心里偷乐道。

　　刚触到少年温暖厚实的背，我心里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和踏实。

　　陆之昂，余生请多指教。

　　张若水，你是我最好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