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2）

艾米丽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头。

裘克有一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

手臂上的青紫淡了许多，他把冰袋拿下来，细心地把她的袖子挽下来。

“裘克，”她唤了他一声“我有我的理由，以后再告诉你好嘛？”

艾米丽脸上有着浅浅的笑容，裘克闷闷地呸了一声，紧接着紧紧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温暖又清朗，带着他身上特有的安心感。

“你当我稀罕知道吗？”

“有事情，一定要来找我，知道吗？”他抱了一会儿，放开了她“你要去医学院了，不然要迟到了。”

艾米丽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弯腰拎起了单肩包。裘克帮她收拾着。

趁着他弯腰，她微微侧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温暖又柔软，裘克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医学院的档案，怔怔地看着她。

一双眸子里满是错愕，看着很可爱。艾米丽忍不住笑了，拿过他手上的文件，转身走了。

向着阳光的方向，背影深深烙在裘克眼中，美好又清晰。

一切就这样就好了，他想。

一个月后的一天，艾米丽神情暗暗地来到了马戏团。

今天她没有穿秀雅的及膝裙，而是搭配了简单的牛仔裤。

“怎么了？你有心事？”裘克问。

她没有说话，良久，摇摇头。

“妈妈回来了。”

“这不是很好吗？”

“她吸毒了，回来要钱的……我叫她的名字时，她根本不记得我……”她的声音慢慢变低。

“艾米丽……”他轻声叫她。他比谁都知道她多想找回她的妈妈。

“原来，我真的是一个人了。”她的声音有些不大真切，像是被风吹散一般。

“我一直以为她记得这个家，记得我，原来……”

她安静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幸好，你还在。”

他蹲下去从低处想与她对视，却不料看见她的眼泪无声地流出眼眶。

他有些手足无措，便拥抱她。这是最能传递温暖的方式。

她问：“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吗？”

裘克只是抱着她，不说话，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回抱住了他，犹如抱住了温暖。

“裘克，我喜欢你。你是我生命中的光亮，是神可怜我的唯一的救赎，入了骨髓的感情，刮骨都驱之不去的憧憬。你会一直在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就是怕你突然间消失殆尽，而我怎么寻也寻不到。”

良久，裘克轻柔地捧起了她哭花的脸。

他轻轻地说：“我在，我一直在。只要你需要我，我的生命都是为你而生。”

他低头，亲在了她的唇上。

过了一会儿，艾米丽终于冷静了下来，眼睛还是有些泛红。

“我刚刚，是不是很丢脸？”她转过身去。

裘克坐在石阶上踢着腿，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

“才反应过来啊？我还以为你就地就要献身于我呢？”

艾米丽瞪了他一眼，轻轻往他脚上踹了一下。

“唉唉，错了还不行吗？我不笑了，你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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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姆蒂斯庄园。

裘克后来呢？

艾米丽顿了一会儿。

艾米丽·黛儿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艾米丽·黛儿由于观看人数不多，马戏团压力过大，逼不得已从小镇迁走了。

艾米丽·黛儿而那个小女孩的父亲死去了，她生活艰难，便来了这里。

（在艾米丽故事叙述中，裘克的名称通通用小男孩代替）

裘克似乎有点难受，抬手按了按头，却一直盯着艾米丽。

裘克那个小女孩是你吗？

艾米丽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艾米丽·黛儿你的心事呢？

她转开了视线，也转开了话题。

裘克不断的按着头，低低道。

裘克我？我也不知道。明明已经忘了，却又想去找她。

裘克也许忘了的人，就不应该回想起来。

他有些难受地站起了身，步伐踉跄。

裘克头……好痛，抱，抱歉，我先走了。

艾米丽看着他离去，目光深深浅浅。

她袖子下遮掩的清瘦的手紧紧握紧，又松开，反反复复。

她确实一句慌都没撒，但也还有很多没说出来。

其实在当时裘克已经有了头痛失忆的症状，他同她说起过，可她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压力太大。

可万万没想到在那时他便已经人格分裂。

他瞒的死死的，到了好久以后她才知晓，可那时，她的父亲已经被另一个他杀了。而她自己则是在一旁亲眼目睹了一切。

事实上，无论是哪个他，都对她是极其温柔的，温柔的让她想要哭泣。就算是在头痛至极发疯时，他也从不会伤到她，反而努力对她笑。

她不顾他的哀求，靠着医学院的资源开始研究电疗精神疗法。最后更是因为被揪出擅用违禁危险药品而被开除，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觉得总是有希望的。可不料的是，先放弃的人却是他。

由于精神恍惚而表演常出问题的他，终于被搁置了笑面小丑的角色，被迫出演被人嘲笑的哭脸小丑。嘲笑声带来的影响形成了恶性循环，自那以后，他越发自卑，觉得自己丑陋不堪……连带着开始躲着她……

马戏团迁走了，作出承诺的人销声匿迹了，只留下茫然若失的小女孩，失去灵魂的小女孩失声痛哭了一天一夜。

哭完之后，她开始找他。她凭借在医学院优越的成绩获取的医师证开了一家医院，向来往的每一个人打听他的踪迹。

过了几年，她终于找到了他，他浑浑噩噩在一个偏远的镇子里躲藏着。当时疾病爆发，他不仅精神很差，身体更是糟糕的要命。他需要抗生素来救助。

她对他说，他有救了，她已经学会了电疗的方法。

她说，他们会在一起。

她没有埋怨他半句，而他温柔的触碰她的脸，接着只是一声苦笑。

他说，你怎么知道，杀死的是哪一个我呢？

她顿时僵住。

他脸上一片痛苦，接着，便是另一个人格出来了，表情冷酷地把她赶了出去。

又过了几天，他便杀死了马戏团所有的人，又一次失踪了。

艾米丽痛苦不堪，来到了臭名昭著的欧姆蒂斯庄园。

然后在这里……她看到了一个重新回来的裘克，但……也是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裘克。

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他曾经深爱着的艾米丽。

艾米丽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响亮又清脆。

艾米丽·黛儿（轻轻）以后不要再跟他说起这些事了，好吗，艾米丽？

大厅里传来游戏结束的电子通告声，一个站都站不稳的身影出现在大厅，走了几步，忽的重重倒在了地板上。

她看了过去，瞳孔一缩，猛然回神。

是奈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