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童言无忌

模糊的视线逐渐定格......

突兀的高台提炼着民众的愤怒，被锁紧喉咙的男人颤抖着向神明哀求，人山人海中沸腾的尖叫狠狠淹没生存的希望——“杀了他！”

城堡大门紧闭，叛军包围整栋建筑高呼，皇后毅然伫立，盛装静候，等待死神的宣判……

那张熟悉的，曾让自己百般依恋的面庞，看不见瞳孔，彻骨的温柔捆绑住无尽的眷恋和无奈……只得绝望地遗恨地听着那句：“替哥哥活下去！”

手起刀落，血肉横飞……

约呼——

少年从梦中惊醒。往事仍历历在目，铭心刻骨。他不知，自己有多少次惊醒在这梦里。

抬头凝望窗外晨光……是时候，把新的一天活下去了……

少年无心地整理一下自己，提起颜料，背上画架。

迈出房门，一缕苍白的阳光打上他半梦半醒的脸，少年不由得眯了下眼睛。再踏出一步，便拥入了世人的眼帘——西城街道。

他把画具整齐地摆放在一家老蛋糕店外，避让开门脸，而后转身进店，打算着这一天的伙食。毕竟……手头经费有限。

反复思考后，他选择了橱窗中间的一款法式面包（好吧老家的口味～），颔首捡起的一瞬间，却注意到橱窗外一张同样紧盯这面包的脸——

是一个小姑娘。

亚麻色的麻花辫松散地系在脑后，为这面包定格的深蓝色瞳孔溢满天真，一身仆人服饰，瞧着不新，却很整洁，发尾的金色蝴蝶结干净漂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看见面包被拿起，小女孩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撞上了少年的目光。

少年还在思考她是不是想要他手中面包的时候，女孩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而他不假思索地付了钱追出去，也许是出于善良，也许是不好意思和小孩抢吃的……不知道。

小姑娘听见背后的招呼声，诧异地回过头，微微的喘息中，她看见少年缓步向她走来，蹲下身，把面包塞在她手里：

约想要这个吧？

女孩连忙缩手：

泰不不不不我买不起……

约不需要付钱，这是我送给你的。

少年勾起嘴角，

约祝你用餐愉快。

小女孩愣了一下，突然从眼里冒出星星般的光芒：

泰您是天使吗！

少年以为这是她礼貌性的感谢，笑着破功：

约我叫约瑟夫，是个普通人。

泰普通人哥哥……

女孩又一怔，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恍悟，随即解下发尾的蝴蝶结，

泰我叫泰琳，请允许我用最珍贵的发绳做交换吧，这是修道院留下来的圣物，感谢您的善举，愿神明保佑您！

约神明……

约瑟夫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亲人的死亡画面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他微微皱眉，轻叹一口，伸出手指抵住泰琳的嘴唇：

约这都什么年代了，不要提‘神明’喔……

女孩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改口：

泰唔唔唔唔唔唔（愿上帝保佑您）！

约……

一时间，约瑟夫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许根本不需要说什么——也罢，何必把自己的心绪强加给一个刚认识的小女孩？他起身，留下一个礼貌的微笑，跟这个天真的小姑娘道别。

泰琳感激地挥着手，转身跑开。

约瑟夫一路慢悠悠地返回，在画具前端坐良久，心中藏着无数个疑问：为什么以前从没见过这个“泰琳”？她为什么在宗教的风口浪尖口口声声着神明？这个小镇没有修道院，她的发绳从哪里来？

约哎，算了，童言无忌。

没有头绪，约瑟夫干脆不去想，他提起画笔，在画板上认真描摹记忆中兄长的样子，思绪再次翻涌，口中喃喃：

约不过，哥哥，我今天倒是也被人称为‘哥哥’了啊……

日暮，一天的工作结束，约瑟夫收起手中的画具，走回破旧的阁楼。

他知道，找他画肖像的人并不多，也许是经济条件有限，也许是战争让凡人无心享受艺术，也许他的每一幅画作都带着哥哥的影子……不过也好，勉强吃得起饭。

对于一个流亡者来说，这是何等幸福。

对于一个皇族来说，又是有多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