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夜泪殇

微风轻轻吹动玉嫣的发丝，苍白的脸颊已没有了任何血色。陷入片刻的宁静，似被淹没的窒息。

秦明阳回首看了一眼玉嫣，又随即看向段章，长剑扬指:“你究竟做了什么？”

“老夫刚才用了十成的力度，你认为会怎样？”段章苍老的面孔下一勾阴冷的微笑。

“哼！”秦明阳不屑地哼笑了一下:“荒唐而又可笑！”

“那么你认为你杀的了老夫吗？”

“你说呢？”秦明阳仍旧紧握玄天剑，但段章知道，秦明阳顶多是在吓唬他。

“看来你身上的麻烦事还真不少，只是可惜……”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楚翔？”立刻，秦明阳的目光转了过去，那个白衣男子正蹲在玉嫣的身旁看着玉嫣，而且他还握着玉嫣右手的脉搏。

“只是可惜这么漂亮的一名女子。很不幸，或许你不愿承认，她已经……死了！”楚翔静静地看着这名美丽的白衣女子，看着她秀丽的眉目，目光中没有任何温度，嘴唇轻轻蠕动。然后他缓缓放下了她的手腕，已经停止跳动的脉搏。

此刻秦明阳的目光出奇的平静，他静静地看着楚翔，嘴角有些抽搐地说道:“你这个家伙在说些什么？”

“你不清楚吗？还是你认为这样嘴硬有意义？”楚翔立刻转头大声问道秦明阳。

“是吗？”秦明阳口中刚说出这两个字，及意识到不对，他立刻向旁边看过去，就发现眼前的段章已经消失不见了。

秦明阳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有些愤恨地看向楚翔:“你是在故意放他走？”

“你可以这么认为！”楚翔又将目光停留在了玉嫣的身上，目光仍是冰冷的没有温度。

“为什么我不可以认为你和他是一伙的，她若是死了，也可能是现在的你干的？”秦明阳立刻站在了楚翔的旁边，挥出玄天剑指着楚翔。

“你这样认为我没意见……”说着，楚翔缓缓站了起来，看着指着自己的剑刃，静静地开口:“你应该清楚，你不是那个老头子的对手，而他也无心和你打，让他离开对谁都是个不错选择。你一旦激怒了他，我出手也不见得能救得了你……”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你？”秦明阳虽然嘴硬，但他心中也清楚，楚翔说的没错。秦明阳确实不是段章的对手，而段章实现了自己的目的，就不可能会和秦明阳纠缠。即使和楚翔联手，也不见得能打得过，而且真的能依靠得了楚翔？只是唐炎不在，否则段章恐怕就逃不掉了。

“我虽然不清楚你和这名女子的关系，但我刚才查看了一下，她的脖颈留着深深的指痕，可见那个老头子指力非凡。那样的力度，你都不见得能撑住，更何况只是一名弱女子。”楚翔看着平静躺着的玉嫣解释道，可以看出他的表情也有些伤悲。

手握长剑，此刻的秦明阳已是无言，纵然再不愿意相信，也必须承认这已成的事实。只是秦明阳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如何向陆子川解释。

秦明阳缓缓收了剑，站在玉嫣的身旁，慢慢地蹲了下来，他仍是固执地想确认一下。

手指触碰玉嫣手腕的那一瞬间，一丝凉意即贯穿了秦明阳的全身。

宁静而又凄冷的深夜，唐炎和夏萌骑马离开了沧州城，虽然他们仍没有搞清楚高绍卿的真实身份，但他们也要即刻赶回去。

那名武功非凡的男子始终在故作神秘，撑着油纸伞独自离开了。

荒野的土路上，唐冲的马车在不停地赶路，只是他坐在车内静静沉思。

可是他突然睁开了双眼，因为他意识到马车停了下来。

“少掌门！”传来了吴伯的声音。

“什么事？”银白色的长发随风飘逸，这位聪明但阴险的美男子从马车內走了出来。

当唐冲从马车內出来时，马车前面的那个身影也令他惊了一下。显然唐冲没有意料到，这个人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稍有些破旧的草笠，与这无尽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色衣衫，手中修长的剑。

尽管唐冲无法相信，齐寰作为自己的杀父仇人会主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但看到齐寰的一瞬间，唐冲的嘴角勾起了一道迷人的微笑。

此刻蓬莱仍沉浸在无尽的丝丝阴雨中。玉蓁静默地站着，看着窗外陷在黑暗中的大海。莫名的，她的内心深处感到了些许不安。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还是因为白天沉睡了太长时间？”龙翊宣站在门口，靠着门槛，双臂抱在一起，很是无所谓地问道。

秦明阳无力地摊坐在草地上，不想说任何话，想要哭，却挤不出半滴泪水。

“好好将她安葬吧！”略带伤感的一句话。站在秦明阳的身旁，楚翔并不看他一眼，而眼前林芷兰出现在了他的瞳孔中。

而林芷兰的身旁，正站着两个孩子，陆子川和宁安。

陆子川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言语。

看着身旁的陆子川，宁安也有些呆住了，陆子川明亮的瞳孔镇静得令人感到害怕。

“我走了，我想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路！”说完，楚翔随即就向前走了，当走到林芷兰的身旁时，轻轻地对她说了两个字:“走吧！”

然后，林芷兰就跟随楚翔消失在这凄冷的夜色中了。

看着眼前已不可能再醒过来的玉嫣，秦明阳轻轻说了一句毫无任何力气的话:“好好睡吧，再也不会有人打扰你了！”

然后秦明阳缓缓站了起来，对身后宁安和陆子川轻轻地说道:“我们也走吧！”

“现在？”宁安立刻走了过去，有些不明白地问了起来。

“是！”冰冷而又无力的话语伴随着秦明阳的脚步。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她？”突然间，陆子川冲到了秦明阳的跟前，拦住了他，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怎么回事。缓缓抬起了阴沉的头，眼眶中噙满了泪水。

“你给我安静会儿！”秦明阳毫不同情地丢给了陆子川这样冰冷的话语。

陆子川的泪水喷涌而出，可他知道和秦明阳争辩任何都无用，立刻，他跑到了他的母亲的身旁。

“娘，你醒醒啊！”紧握着玉嫣冰冷的手，陆子川大声呼喊。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他的娘亲给他开的玩笑，多么希望他的娘亲能够突然醒过来，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可这都已不可能。

“娘，川儿不会再任性了，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只要你能醒过来……”陆子川不停地呜咽地说着这些话，满脸泪痕。此刻的陆子川突然想起了他母亲给他说的话:“或许将来的岁月里，娘不会在你的身边，你要学会坚强，学会勇敢，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掉下眼泪，你要记得在你的内心深处，娘一直陪伴着你，将来的路你要一个人勇敢地走下去，一个人坚强地成长。”

陆子川有些明白他母亲所说的话了，可他宁愿永远不明白。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也不明白他的母亲为何传内力给他，可现在他的母亲已不可能再回答这些问题了。陆子川只是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母亲，甚至认为如果不是将内力传给了自己，她也就不会有事。

宁安平静地看着伤心欲绝的陆子川，伤感之情油然而生。此刻，她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秦明阳看向了宁安，冷淡地开口:“让他哭一会儿吧！”

“我知道，可是……”

“媜儿，你知道这个时候我想起了谁吗？”秦明阳打断了宁安的话，问了起来，平淡无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双明眸静静地看着秦明阳，宁安没有任何回答。

“和此刻的你一样，想着一个人，是你母亲。对不起，八年前，我没能救下她，和今天一样……”秦明阳说着似乎也有些哽咽了，他缓缓蹲了下来，看着宁安，又静静地说道:“人或许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我知道，可我从没有怪过你，我想我的母亲她也没有怪你……”

“可我在责怪我自己，我很没用，我改变不了任何……”秦明阳不停地责怪着自己，对此，或许他已经习以为常了，甚至都有些麻木了。

“娘，我一定会为你报仇！”也许有些哭累了，陆子川已经不再呼喊，他已经尝试去接受眼前的事实。平静之中带着无尽悲愤，还有些年幼的陆子川却下定了决心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陆子川缓缓转头看向了秦明阳，他想让秦明阳告诉他仇人是谁，可没有料到，两根手指直接戳了过来。

秦明阳直接点了陆子川的穴，陆子川未来的及反应，就昏厥了过去。但仍依稀听到了秦明阳的呢喃:“哭累了，就睡一会儿，活在仇恨中是一件痛苦的事！”

秦明阳缓缓地将陆子川平放在了草地上，平静地看着这对母子。

“现在我们能怎么办？”伤感之余，宁安还是走了过去，问道了这个具有实际意义的问题。

“等唐炎和夏萌回来，我们就离开。此地不便久留，也不能将她葬在这里。”平静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沉睡在黑夜中玉嫣，素白的纱衣仍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凄凉的风凝固了空气，唐冲的白发在这黑夜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轻轻拂了一下旁边有些躁动不安的马。

“没想到你也会出现？怎么有段时间不见，你就成了严世蕃的杀手了吗？”齐寰的目光冷漠，他不言语任何，唐冲也就先开口发问了。

齐寰仍旧目光冰冷地看着唐冲，不说任何话。

“怎么难不成你要杀我？”唐冲冷冷地微笑，不屑地发问。

“少掌门！”一旁吴伯大呼了一下，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齐寰的宇陵剑直接架在了唐冲的脖子上。

“可笑！”唐冲不以为意，看着闪闪发光的宇陵剑，他对视了一眼齐寰冷漠的目光，即向一旁看了过去。

“喂，那个我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人，你可以出来了。你已经跟踪了那么长时间，躲在黑暗中看好戏有意义吗？”看着路旁黑暗中的一棵树，唐冲静静发问，嘴角诡谧的微笑。

于是齐寰和吴伯一起向旁边看了过去。黑暗中走出来了一名白衣男子，凌威同样用诡谧的微笑来面对眼前的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