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同病

自从郭麒麟搬到公寓之后，于思尔更是三天两头不着家。理由都是一样，忙于创作。这借口用了一次再用第二次可就不灵了，正好郭德纲跟于谦唠嗑的时候提了一句郭麒麟搬出去住了，再一打听搬出去的地址，于谦才把所有的事串在一起。好家伙，原来是这张生暗会崔莺莺啊。于谦再一看郭德纲这事不关己的神情，果真还是他一贯的教育风格，“孩子们的事交给孩子自己处理去，咱两老参和算怎么回事啊”，于谦猜郭德纲一定会这么说。

于谦没郭德纲这么洒脱，更何况还是个捧在手心里的闺女，一想到她现在瞒着自己私会情人了，就觉得父亲这个角色被看淡了，心里怎么着都不舒服。他把手里的一把瓜子扔进果盘，掸了掸手掌的灰，端起茶水杯喝了一口，任凭郭德纲说什么也不搭茬。郭德纲见于谦反常，于是慢下动作看他反应，却只看见他原本就肥硕的脸此刻耷拉下来像是只沙皮。郭德纲一下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他轻笑地摇摇头，拍拍于谦的肩膀说：“我们老喽，孩子们也都长大喽。”

“是啊，”于谦依旧没抬头，他注视着茶杯里茶叶旋转着落到杯底，说，“长大了。”

“你要去拍戏了？”公寓里，于思尔惊讶地问郭麒麟。

郭麒麟刚从外面回来，鞋还没换，手上还拿着剧本，剧本的封面写着《林子大了》这几个大字。

“对啊，有什么好惊讶的。”郭麒麟换了鞋，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投，又把剧本往茶几上一放，就瘫在沙发上不愿动弹。

于思尔拿过剧本，随便翻了几页，大致了解了故事梗概，随后气呼呼地说：“厉害啊，郭麒麟，还是个男主啊，还有吻戏呢，高兴坏了吧。”说着还一脚踢向呈“大”字型躺在沙发上的郭麒麟。

郭麒麟一听于思尔提到吻戏，立马像打了鸡血似的做了起来，他飞速挤到于思尔旁边，指着剧本里的吻戏片段，说：“这个这个，跟我试试呗，那个女演员跟我不熟，我怕演不好。”

于思尔真想冲他翻个白眼，心想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居然还想让她给别的女演员做替身，教自己男朋友怎么吻别的女生，这得是心多大的人才能干的出来的事儿啊，她于思尔心眼小，又爱吃醋耍性子，这事儿啊，她干不了。当下就把剧本一合，当做废弃物一样扔在了茶几上，然后起身就想走。

郭麒麟看她不开心，知道她可能是因为自己有吻戏闹脾气了，下意识想哄她，于是立马拉住她衣角，问道：“你干嘛去啊？”

“我去画室啊，我能去干嘛。你都拓展业务了，那我也得努力不拖你后腿啊。”说完硬生生从郭麒麟的手下挣脱开，转身准备走。

“别啊，”郭麒麟眼疾手快地抓住于思尔的手腕，用他认为最和缓的语气说道，“你也别画画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你这一副画画个十天半个月的，摆在画廊也不一定卖的出去。”

于思尔一听更生气了，这是摆明了质疑她的作画水平呗，郭麒麟现在敢这么跟她说话了？也是，毕竟都是演男主角，还有吻戏的人了，成角儿了，当真是红的摸不得了。

“放开。”纵使心里翻江倒海，出口也只有冷冷两个字，郭麒麟不敢不从，默不作声的放开手，直到于思尔破门而出也不敢说一句话。

好端端地这是怎么了？女生不是最喜欢听“我养你啊”这几个字了吗？

回到画室的于思尔重重关上门，“嘭”地一声连郭麒麟都听得真真切切。

她拿起画笔，在雪白的画纸上愤怒地涂抹，嘴里一直恶毒地诅咒郭麒麟，直到整张画纸被深深浅浅的蓝色填满，她才终于得到了发泄，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不知不觉脸颊淌下两行眼泪，于思尔再也忍不住了，她猛地一下推倒了画，把画笔一砸，掩面哭了起来。

她在意大利毕业那年，她的导师曾劝她留下来，意大利人不多，但欣赏艺术的人不少，当时于思尔因为生活拮据又不想向家里要钱曾卖过几幅画，都卖的了好价钱，意大利人民很欣赏于思尔的作画风格，她要是听导师的话留在意大利静心创作或许现在也能小有名气，可她非要回国，她坚定的认为艺术不分国界，艺术是相通的，她不管在哪，她的作品都能被欣赏。可是她错了，在这个相对保守的国家，她的作画风格以及她随性的卖画风格让她的作品显得很廉价，人们不会欣赏艺术，人们只欣赏价值很高，看似高深莫测的艺术。若是于思尔把一幅画定为100万，那人们一定觉得这是副好画，可她偏偏只想找到能看懂她画的人，偏偏廉价地卖出自己的画。

“你这一幅画画个十天半月的，摆在画廊也不一定卖的出去。”郭麒麟的话就像是刺刀一般扎在她心上。

“别人不懂我就算了，连你也不懂……连你也不懂……”

同样家世出生的两个孩子，一个中途辍学继承了父辈的志愿，在不明事理的受众责骂声中长大，终是熬出了头，得到了认可；一个随心所欲的活着，被保护在父母的羽翼下，做什么事都能得到认可，五岁时画的几个圆圈，被于思尔取名为《我的爸爸》的画都能被于谦吹上老半天。

其实谁的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越是被责骂的越是想做出成绩，越是被保护的越是想独立。谁都不想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下。

于思尔越想越气，她紧紧盯着地上的画，抽泣着，嘴里缓缓蹦出几个字：“意大利……”

要不还是回去吧……再怎么过不下去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