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结局（中）

　　“这是怎么了？”

　　走到和林意欢并在一起了，青麒君皱着眉头，歪着头去看了看似行尸走肉一般艰难迈步的吴景轩，又回来看了看林意欢：“我就出去了这么会儿，虽然肃言……他不在，你也不至于这么快又得罪一个人吧？你这习惯可真不怎么好，不过和他还真像是一对儿，他不说话，惹不着你。”

　　青麒君这会儿的心情好得很，竟然有心来开她的玩笑，林意欢猜想他出去了一趟大概另有奇遇，许是对他三哥那句“以毒攻毒以邪制邪”有了眉目。习惯性地向他侧了侧头，低声问道：“您知道了？”

　　青麒君压低声音，似笑非笑地牵扯嘴唇道：“一知半解。不过，我发现你也挺聪明的，反应够快。”

　　林意欢不置可否地冲他笑了笑，算是对他夸奖她“反应够快”的回应。

　　赤凤君在青麒君身旁询问道：“君上，前面的阵法过强，恐怕郑肃寂带着殿下不会去那里，我们是不是……”

　　“不。”青麒君缓缓转向他，“他不去，我们要去，而且最好是带着他一块去。”

　　以邪制邪，此地正是极邪极凶之地。虽说极凶极邪，但却只是对修行之人有所压制罢了，并不如风和之前所说，是以灵力修为为养。方才距离尚远，初受到这股力量影响，感觉细微，确实与被邪物吸走了修为极其相似，但越往里面走，越接近这股力量，这两种感觉就越分明。林意欢没想到自己是竟然和青麒君想到一块儿了，解决了“邪”，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毒”了，但是“奇毒”……

　　一个阴寒的男子声音道：“劝你们离那种地方远一些，免得有命去，没命回。”

　　话音未落，一个白蓝色的人影已经飘然从林意欢身旁走过。白蓝色从头到脚，看不清脸的形容，只是阴森森的眼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林意欢，随即便自顾自地走了。

　　不是百草宫的尹明真又是谁？林意欢也来不及细想尹明真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再看他也不像要留下来帮忙的样子，心想他反正也是要出去，多个人少个人不会有什么区别，便在他身后朗声托付道：“尹师叔既然是要出去，那清霜宫的吴师兄就拜托师叔多加照看了。”

　　尹明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停也不停只是走。但他不吭声，林意欢便在心里默认为他答应了，解决了吴景轩的事，终于松了口气。

　　看着尹明真和吴景轩离开了，这里除了林意欢，青麒君和赤凤君自己又不熟，司徒璟瑶想了想，还是问林意欢道：“……林师妹，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林意欢见他神情除了因为冯肃君故去的一片悲伤便是一片茫然，知他已经知道柳肃言在郑肃寂手上，故而道：“大师兄，你的阵法学得怎么样？”

　　司徒璟瑶认真地点了点头：“师尊和掌门师……师伯曾亲自指点过我。”

　　那就是可以了。不过这个，郑肃寂指点过他也还说得过去，柳肃言这种过去一天说不了十个字说话全靠单字的人，指点他阵法，林意欢还真是有点儿想象不到画面。她惊了一惊，道：“那现在就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去前面布阵，一路去引郑肃寂过来……”

　　青麒君冷不防插道：“我和他去布阵，意欢你和赤凤去引郑肃寂过来。”

　　林意欢张着“我和”的嘴型，看着青麒君半晌，无言以对。路上，暗暗心想青麒君是那根筋搭错了，就算不想和她一组，也不至于抢话抢得那么急吧。问心见她这时候心情好了些，便道：“他哪里是不想和谁组队的问题，分明就是怕见自己的儿子。”

　　让问心这么一提醒，林意欢倒是想得到了。不管青麒君是和谁组队，只要是去引郑肃寂，就不可避免地要见到柳肃言，所以他当时看出来她想要去引郑肃寂过来，而且想拉上一起，就立即先下手为强，揽下了布阵的活儿。

　　还真是怕见柳肃言。不过，问心不是说它没法儿再探青麒君的梦境了吗，这它是怎么知道的？

　　问心得意地道：“这你都看不出来，你真是白混了这么多年了。察言观色，这不是很好猜么。”

　　旁边的赤凤君一句话也不说，林意欢自己想了想“奇毒”的事儿，没什么头绪，问问心问心也不知道，于是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问心那句“分明就是怕见自己的儿子”，想到青麒君之前一直对柳肃言冷若冰霜的，仿佛柳肃言是个外人，不，比她这个外人还见外，现在竟然到了“怕见到”的地步，她想不通这一对父子为何如此生疏。

　　问心虽然懂一些人情世故，若是简单俗套一些的，它能懂一箩筐，但复杂一些的，它就只能干看着了，所以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林意欢只好借此试着和赤凤君搭话：“赤凤君，你……有没有觉得你家君上好像有点儿怕看见柳肃言？”

　　并没有多难，赤凤君开口答她道：“君上确实不太喜欢看见他，除了出生以来从未见过之外，还有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他的母亲很像，冷的，气性也很像，冷的。”

　　林意欢一怔，想起来之前在梦境中看见过柳肃言的母亲翼儿，确实如赤凤君所言，冷的，让人不敢轻易靠近。虽说魔界大多都冷冷的，像赤凤君，但他的冷尚可在接受范围内，只要不提刀执剑，还是会有人愿意亲近他，可翼儿不一样，她的冷是死气沉沉的冷，是不想让别人靠近她半分的冷，就算她笑也是在眼睛里，面上不会有明显的表示，也难怪青麒君会怕见到柳肃言的那双眼睛了。但也不乏些异类，爱笑爱闹像雨和。

　　想到雨和，林意欢的一颗心又沉了下去，郑肃寂现在到处找人剖丹，那么多人亡在魔鳞剑下，不知道若是雨和遇上了他，能不能挡得住，或者从他手下逃出来？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不知道雨兄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那么巧的事。”

　　赤凤君道：“没有那么巧的事，即便他真的遇上，雨和并不如旁人看到的那么简单，他会想到办法保全他自己。”

　　一路无话，走出许久也不见郑肃寂踪影，反倒是被开肠破肚的修士越来越多，鲜血的味道越来越浓重。赤凤君一掌向下，以掌力掀翻了地上一具拦路的尸体，那尸体凌空翻了两翻，仰起狰狞的面孔摔在了地上。是个男子，伤得极重，满脸烂肉，赤凤君冷笑了一声，道：“脸烂成这样，也不知道郑肃寂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比起你那位清霜宫的师伯配制的毒粉，这张脸倒是要好看得多。”

　　林意欢猛然间心头一亮：毒，奇毒，清霜宫里的毒世间罕有，连赤凤君都难解得了，算不算是奇毒？

　　她临出发时，将自己在瑶华宫芝兰殿密殿里和柳肃言，啊不，冒牌的柳肃言，找到的那个阵法画给了司徒璟瑶。司徒璟瑶虽然修行尚浅，但于阵法一道却极有天赋，林意欢看他当时接过图纸极为自信的模样，简直再让他多几年修为，他都能赶得上郑肃寂，心下止不住想不愧是郑肃寂看上的弟子。

　　如今，法阵，邪地都有了，只差奇毒了。若这毒果真是在清霜宫……林意欢脑海中立即想起来鸩羽殿那些簌簌爬动的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同时心里也犯起了愁：“若真是在清霜宫，可要怎么搬的过来呢？难不成……要把整个清霜宫都搬到这封洞里来吗？”

　　此念一起，林意欢立刻认真地摇了摇头，把“搬家”这个答案给摇出去了。一边走一边想再好好想想，刚抬脚迈出一步，却被毫无征兆地拽了回去。

　　赤凤君靠着岩壁抱着手臂，面向着她，却有意无意地摆弄起他的袖口，说道：“人在里面，你去引开他，殿下和雨和我来。”

　　林意欢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看他，爽快地答应道：“好。”转身之际却在心里想：“你修为那么高，还是长辈，你怎么不去啊。”

　　可是，没办法啊，郑肃寂就是磕准了她，而她也正想和他做个了断。事到如今，该是了断的时候了。

　　“哟，掌门师伯竟然在此处，让师侄好找啊。”林意欢抱臂斜倚在洞口，这似乎是另外的一个出口，不知道郑肃寂是不是使蛮力炸出来的，洞口边缘不是很齐整，还三三两两地往下落石片。

　　她一眼瞥见了在一旁静静打坐的柳肃言，而柳肃言恰也在这时候睁开眼睛向她望过来，只是远远的一眼，却看得林意欢心里蓦地一疼，心虚地撇开了眼。林意欢抬头望了望洞口边缘，状似不经意地道：“师伯，您也不用拿那种眼神看我，瘆的慌，我害怕。再怎么说，咱们曾经还是一家人，您又何必做的这么绝情呢？”

　　一直神色不善地盯着她看的郑肃寂终于阴冷冷开口，一字一字，咬牙切齿：“林，意，欢。”

　　早就知道自己在郑肃寂这里受不到欢迎了。林意欢冷嗤一声，道：“想过你的安生日子，只有我死，否则，我让你做梦都不得安生。”

　　郑肃寂怒喝一声：“你找死！”魔鳞剑出，直逼向林意欢。

　　林意欢自知不是郑肃寂和魔鳞的对手，意也不在此，不欲与郑肃寂在此地多做争斗，反而身子向后一倾，一路向后退去。她知道里面的情形，一但双方都受到封洞法阵的压制，郑肃寂也比她强不了多少，到时候只剩下一个魔鳞不好对付，但里面尚有青麒君在，司徒璟瑶虽然资历浅，外家功夫也不知道怎么样，但到时候有三个人一件法器，对付一人一器，总能撑到赤凤君救了柳肃言、雨和两人赶上来。

　　思虑周详后，林意欢正要一起身转身就跑，一把银剑却在此时与魔鳞交在了一起。看这剑的质地着实普通，一眼便知是地上哪个低级修士的剑被柳肃言随手拾了来。然而，不知是郑肃寂不忍心对柳肃言下手，或是柳肃言这一击很有些分量，魔鳞被这一荡从郑肃寂手里脱了出去，斜斜插．在他身后的地上。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林意欢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柳肃言伸手一捞站直了身子。柳肃言握住了她手腕，拉着她就往封洞深处跑。正是她原来的计划，只是多了一个人陪她身旁。

　　郑肃寂在他们身后焦急大喊道：“小七，前面危险，回来！”一伸手召回魔鳞，直追了上去。

　　越往里面，受到压制的感觉也就越明显，没有修为佐助，林意欢被柳肃言拉着往前跑，越跑越吃力，一口紧一口地吸气，嗓子又干又辣难受得她的眼里不自觉地起了一层水雾。郑肃寂紧跟在他们之后，显然他也没讨到便宜，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才离得他们越来越近。

　　林意欢边跑边在心里想：“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再不到头，我怕是要咽气了。”

　　正想间，前方隐约听见几句说话声，细听之下，正是青麒君和司徒璟瑶。林意欢为之一振，加快了脚步跟上柳肃言跑了进去。

　　这一来一去费了好些时间，林意欢想那个阵法自己画起来似乎并不怎么费力，司徒璟瑶又是自信满满的，估计这会儿应该就布好了阵法了吧。

　　果然，一进去就看见青麒君在寻司徒璟瑶的开心，一会儿说他阵法这儿没画对，一会儿说他阵法那儿没画对，然后司徒璟瑶乖乖地去查看的时候，他就嗤嗤嗤地笑。见林意欢和柳肃言进来，青麒君神色一敛，一转身道：“我刚才试过了，这个阵法有点儿隐身的效果，躲在阵法后面就行，趁他还过来，我们先过去。”

　　郑肃寂大约是被什么绊住了，迟迟不出现。躲在封印法阵后面，青麒君也不拿司徒璟瑶寻开心了，背对着其余三个人，面对着石壁，上看看下看看。林意欢忽而想起件事儿，问道：“上官师伯在清霜宫里喂养的那些毒虫，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们听话？”

　　柳肃言看着林意欢，片刻之后，说道：“不知，我只听师……师伯说过，清霜宫内有毒之物都只听从主人，或者宫主。”

　　司徒璟瑶听林意欢的问题，先是摇了摇头，听柳肃言说完之后，却急忙说道：“我确实看见过上官师伯以笛声召唤过那些毒虫，可是后来吴师兄也偷偷试过，却没有效果。”

　　也就是说，除了零零散散的毒虫主人，只有上官肃心一个人能召得动全部的毒虫。可现在上官肃心一死，那些毒虫岂不是无人能再一次性全部调集？

　　兜兜绕绕又回到了原点，林意欢只期望这个阵法设在这里已经足够困住郑肃寂，奇毒这一条，最好是用不上。

　　猛然间，一阵打斗声渐近，林意欢拾眼望去，却见是赤凤君和雨和与郑肃寂一路打将进来。看来那会儿绊住郑肃寂的就是赤凤君和雨和两个了。

　　眼见赤凤君要踏进法阵里，林意欢正欲现身出去，却见他一个转身，反倒是郑肃寂毫无防备，与他一边见招拆招，一边陷进了法阵里。郑肃寂初一陷进法阵，还未有所发觉，又发现柳肃言在一旁，当即一剑阻开赤凤君，一边急急忙忙伸手走向柳肃言，一边急急忙忙地道：“小七，你快跟我离开此地，此地……”

　　无他，只是他发现他此时已经出不去了，一道突兀的金黄光障阻住了他的去路，而他也不能再触碰到柳肃言了。

　　郑肃寂恍惚地愣住了，良久，他突然仰面起来望着柳肃言，赤红着眼睛嗤嗤地笑了起来：“也罢，也罢，我早该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该想到了。但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骗我！”

　　长喝一声，郑肃寂举剑蹲身砍在了法阵边缘，符咒的痕迹立即退得一干二净。阵法众人被气流冲得东倒西歪，他起身从容踏步，一剑指向了因为站立不稳跌在柳肃言臂弯里的林意欢，赤红的眼睛极力保持镇定地俯视着林意欢：“小七，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忘不了的，相信我，忘了这个女人，没有那么难！”魔鳞剑随他暴喝声高高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