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雨欲来6

　　林意欢感觉自己似乎是在一个很黑的地方，想看看这是在哪里，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想动也动不了，只觉得腿下硌得生疼，不知道是压在了什么东西的上面。她记得自己是和柳肃言在一起的，他们两个人和风、青两位护法分开了，他们走的是这一条路，那两位护法走了另外一条路，他们一直往深处走，一直在走，然后……然后……

　　就记不起来了。

　　林意欢脑中一闪，想出声叫“柳肃言”，可是她却发现，她全身上下都动不了，也张不开嘴，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但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她的脑子里像朽坏的机械一般，零零碎碎地出现了一些画面和声音，那画面仿佛隔着一层水雾，波光荡漾，渐渐水落，清晰。

　　林意欢的瞳孔霎那间缩成一点，吃惊地看着眼前正和柳肃言一起走着的“林意欢”。那个“林意欢”走了几步，忽然迟疑似的慢下了脚步，直至最后停了下来，柳肃言也停下来，看着她，她皱眉看向柳肃言，道：“不对，不对，肯定不对，有一个风和在，为什么还要分开来，找？其实我们根本不需要找，他们早就知道青麒君在什么地方……他们是想调开我们！”

　　柳肃言缓缓转身向着林意欢的方向，目光穿过了她看着她身后的无边无际，又似乎在看着她，沉声道：“回去。”

　　到这一刻，林意欢才都记起来了，自己当时是被点昏迷过去了，方才那一段无知无觉，定然是在昏迷过去之后，不知道柳肃言用了什么手法，自己还没有醒过来，而现在的自己，是在梦境里。

　　柳肃言已经将“自己”放好，身后不知是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雨和，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不知是无奈、急迫或是委屈。柳肃言伸手柔柔拨开“林意欢”额上的碎发，似乎张口说了什么，但是没有声音，林意欢在她站的那个角度，只看得见他张口了。

　　雨和低着头立在一旁，怯怯道：“殿下……”

　　柳肃言一下子站起来，转身背对着他，道：“带她离开这里。”

　　如果不是在梦境里，也许林意欢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个男人在转身的一瞬，默默流下来的那滴眼泪。她以为柳肃言是不会哭的，是没有感情的，可她却忘了，柳肃言也是一个人，也和她一样，为上官肃心的死，痛过，伤过。

　　一个声音冷淡地道：“你第一天认识他吗？他要是块木头，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你。”

　　林意欢一抹眼睛，侧首看见问心顶着柳肃言的模样走过来，一脸冷漠，莫名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感。它举目看了一会儿那边守在“林意欢”身边走不行留发慌、急得抓耳挠腮的雨和，淡声道：“走吧，发现个东西，带你去看看。”

　　他们两个从一个入梦点处一步踏进去，再出来的时候，眼前的画面都变了，一个脸色苍白、眉毛也苍白的小孩抱膝靠在一个不惹眼的角落里，胳膊上的袖子从臂弯处齐齐断开来，露出了本该和他面色一样苍白的小臂，然而此刻那上面却是一道深而见骨的殷红的伤口。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原本那么重的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愈合，而那伤口也根本不是什么伤口，而是还没有长出新肉的部分，也就是说，他最初的伤，是那小臂被砍断了。

　　虽然林意欢也有这样的自愈能力，恢复起来比常人要快上数十倍，但和眼前的这个孩子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如她所料不错，这孩子的小臂被人砍断，不管之前愈合到她看见的那种程度花费了多长时间，但如果那种程度的伤在她身上，没有一两个时辰是好不了的。所以，想想之前应该也没用多长的时间。

　　不多时，那道伤口愈合得只剩一个小指细长，小孩微微抬起下巴，侧过脸去看那伤口，眼角却忽地一动，转过目光，惊恐地看着眼前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那男子定定站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不冷不淡地道：“你想从这里出去么？”

　　小孩不答话，如一只即将被猎捕的兔子，惶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男子一步步向小孩逼近，一边走一边道：“你，是器灵谷的人？器灵使者？”

　　见小孩有一瞬间想摇头否认，却只是低下了头，依旧不答话，那男子止步道：“我可以帮你从这里逃出去。”顿了顿，又问道，“你想出去吗？”

　　小孩猛地抬头看着他，目光灼烈，无穷无尽的希冀，一双沉如黑夜的眼睛里，映出来那个白发男子的身形。

　　那正是清鹤君。

　　林意欢和问心回到原地。林意欢抱着胳膊，一手去摩挲着下巴，翻了翻眼睛，道：“所以，这一届的器灵使者，是个小孩？你带我来看这个，是想说什么？”

　　问心握拳掩唇咳了一声，才道：“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九华阁的时候，凤千辰说过他师尊收留他是要拿他试血。当时我的确不知道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我或许能猜到些什么了。”

　　林意欢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他的师尊要拿他试的血是这个孩子的，他从这里逃出去了。”

　　“没错。”问心道，“而且我隐约还觉得，这位器灵使者不仅好好地在人间活着，甚至一直就在我们身边，是谁不好说，但很可能就是凤千辰身边的那个尹常欢。”

　　话音刚落，四面震动，到处摇晃颠簸着，林意欢好不容易定好了身形，又被颠得一斜，道：“怎么回事？”

　　按道理来说，问心选给她做缓冲之用的梦境，都是很稳定的，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一次的震动这么大，问心自己站稳都很费力，恐怕没有那么简单。问心稳住了一点儿，闭了一阵眼睛，睁开来道：“是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