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再下山

　　郑肃寂大概今晚身上得了痔疮一类的病症，要么就是他坐的那张椅子上长了小刺钉了银针一类的玩意儿。

　　别还不信，你看看他，自从林意欢从这屋走出去只剩他和柳肃言两个人，他就一直歪着脑袋不敢去看柳肃言，手抓在那椅子扶手上就紧紧抓着上下来回地滑呀，屁股也不知道是挨着椅子面没，一副将起不起的模样。

　　柳肃言一直在看着他，他好像也是忽然做好了准备鼓起了勇气，抬头却正正对上了柳肃言那一双又回复到空洞洞的眼睛。

　　他憋了许久，终于挑了个自认为不大重要的话题开头：“师……咳师弟，前两日，峨眉派慧音师太云游来到擎顶山，与我交谈中提及魔鳞一事，曾说魔鳞大概在太湖一带出现过。慧音师太当时直说是坊间传闻不可尽信。但派去巡守太湖的弟子回报说魔族近几日出现在太湖越发频繁，我恐怕魔族此次正是为了魔鳞而来！”

　　柳肃言只还是那样看他，既不动也不说话。

　　他眼睑微微垂了下：“……禁足之事，师弟你……不必放在心上。”

　　柳肃言：“嗯！”

　　他眼睑垂得更下了一点，头也垂下去一点：“太湖的事，你那大弟子处理得很好，我想，还是让他继续处理此事。”他抬头眼神窘迫地看柳肃言，“不知，师弟意下如何？”

　　柳肃言：“嗯！”

　　师弟，师兄对你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把师兄逼急了，逼急了我……

　　他伸手扶额，虚叹一声：“夜深了，师弟早些休息吧。”

　　我就走！

　　听说太湖近日又浮出一大批尸首，与之前那一批的死状类似。由于尸身乃是近日被害的附近百姓，保留较为完整，有的尸身上还可见新鲜的**，但有的尸身上却干瘪如枯木，只一层又干又蜡的干皮裹在白骨上。

　　司徒璟瑶第二日便又要下山前往太湖了，走之前他对林意欢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不要靠师尊太近！”

　　他说这话时，脸色很不好，完全没有以往温润如玉的样子，反而是很冰冷，像是在警告林意欢。

　　林意欢望着他的背影发怔。

　　当初求她去照顾柳不言的是他，怎么现在威胁她离柳不言远一点儿的还是他？

　　这些人的心思……呵呵，还真是捉摸不透啊！

　　好吧好吧，你让我滚远一点儿，我就滚远一点儿，我巴不得呢！可是……

　　大好的前程，不能被你一句“滚”给吓跑了嘛，所以--

　　她就又吹着口哨背着手朝厨房那边走过去了。

　　做好了粥点走去芝兰殿的路上……她被人给劫了！

　　“哎小欢欢！”

　　上官肃心躲在棵还没她手腕粗的树背后，一见她过来就一把把她拉住。

　　她端着甜粥，白眼一翻道：“师伯，这都几天了？您算算日子啊，这都几天了？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跟我说那事儿不害我，谁啊？”

　　上官肃心脸上泛起囧，收回了拉着她的那只手，然后两只手搓过来搓过去：“小欢欢，话不能这么说嘛！那当初，我不是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嘛！”

　　她“切”一声转身要走，上官肃心又拽了她一下就把手收了回去：“那，那个……那个，你师尊……还好吧？”

　　“嚯，师伯，你还有脸问我师尊？”她瞪眼看上官肃心，手上端的那碗粥抵到了上官肃心的肚子上，“要不是你出的那馊主意，我师尊会差点儿连眼睛都没了，能被掌门师伯禁足一个月，我能被当成一切根源的罪魁祸首吗？”

　　上官肃心后倾着腰吞了吞口水：“那……你就告诉我，你师尊他……”

　　“没门！”

　　“喂，小欢欢，你这么不尊敬师长是要被罚的！”

　　“随意！”

　　“喂……”

　　林意欢端着粥点走远了，上官肃心闷闷自言自语道：“你不说我不会自己去看啊！略略略……”顺便向林意欢做了做鬼脸。

　　芝兰殿

　　院中阳光正好，明媚微风，院子那道半圆的拱门上，垂柳纤纤垂下来，细叶随枝条轻微地在拱门上垂着刷着，沙沙地轻轻响着。

　　这棵垂柳长得又大又结实，枝叶还生得繁密，是以绿浓荫足，实在是个纳凉的好去处。垂柳树下放置着一副玉石的桌凳，刚好是被圈在了树荫里，花影重叠的树叶枝条经风一吹便在那桌上地下跃然而舞。

　　林意欢倒是挺喜欢这地方的，尤其是现在这时候。她做好了粥点总喜欢放在那张玉石桌上，等着柳肃言过来。

　　至于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她觉得柳肃言坐在柳荫下玉桌旁，吃着她做的甜粥，看起来很养眼，嗯，很养眼，绝对养眼！

　　柳肃言以往白日里是不大喜欢从芝兰殿出来的，一整天都坐在那张玉榻上一动不动。后来被林意欢折腾了几次，他白日里看见林意欢将粥点放在树下的玉桌上，转身要叫他时，他就很自觉地打开门走出来。

　　坐在花荫下的柳肃言，一身紫色的长衫都被映成了暗紫色，星星点点的光影在他身上摇来曳去。他那一张冰冷玉白的脸在荫下更加清冷，黑漆漆的眼睛也更加深邃，一口一口吃粥的模样却将他的脸和动作都柔化了。

　　每每此时，林意欢已经盯着柳肃言，呆住了。

　　“肃心师弟？你这是？”

　　“嘘～嘘～，师兄别吵！”

　　门外一阵声响后，上官肃心垂着头像个做了坏事还被长辈发现的小孩一样跟在郑肃寂身后进来了。

　　郑肃寂负手立定站着去望柳肃言：“师弟，你看看谁过来了？”

　　上官肃心笑嘻嘻地从郑肃寂身后探出来头：“柳、柳师弟，我……那个，那个，是想来看看你的。看完了，我走了啊。”

　　他说完转身就要跑，郑肃寂半笑不笑地拖着长音道：“站住！”

　　他就站住了，身后林意欢就嗤嗤地笑起来。

　　郑肃寂绕到他面前，笑得正好：“本来有一事师兄还打算上你清霜宫一趟，那既然你在这儿，我也就省了这一趟，就在这儿与你商议商议！”

　　他吞了吞口水：“哎……哎！”

　　郑肃寂道：“太湖浮现出来的尸首，近来有些怪异，我担心先前下山的那些弟子没什么经验，所以，我想让你下山去帮着看看。”

　　上官肃心一拍胸脯，猛松了一口气：“师兄，你要吓死我呀？我还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就这事啊，行，我随时都能走得了！”

　　郑肃寂伸手拍拍他肩膀：“再挑上一两名得心的弟子，跟你一块去，也好有个照应！”

　　他唇角一勾扭头去看了林意欢一眼，回头道：“我带景轩那小子去就成，省得他整天窝在清霜宫里没事干！”

　　“那个，”他突然话音一转，理直气壮，“意欢啊，跟师伯一块去呗！”

　　林意欢斜眼望他背身，勉勉强强弄了副笑脸挤出了个不大像笑的声音：“呵呵，师伯说去，那就去呗！”

　　上官肃心暗搓搓地笑了一阵，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师兄啊，我记得今儿早上璟瑶刚走吧？”

　　郑肃寂：“不错。”

　　上官肃心：“那成！意欢，去清霜宫叫你吴师兄过来！”

　　林意欢撇撇嘴，轻声嘟囔了几句，十分不乐意地大声回他道：“哎！”

　　师伯，你让我安安全全地待在这山上，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