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柒-朔月伤人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的怨气才慢慢散去，方才还对我出言不逊的修士们皆对我投来怜悯的目光，有几名女修更是一路小跑过来将我扶起。

　　耳侧嗡鸣声一片，周围修士在说什么已经无暇去听，目光空洞洞的望着不夜天城的大门，拖着沉重的步子往不夜天城走去。

　　“蓝姑娘！你可别做傻事啊……”

　　“别碰我，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伸手抚开了想搀扶我的手，一步一步的往不夜天走去。

　　不夜天城的房檐之上，有一人迎风而立，笛音缭绕之下乌鸦在他身侧盘旋，各式各样的术法相撞在他周身萦绕的怨气之上，迸发出绚丽的火花。

　　而立于不夜天城石阶之下的众人皆轻挥袍袖召出佩剑，不过眨眼瞬间便有数柄仙剑裹狭着流光直直飞出，宛若天坠流星美不胜收。

　　比起这数柄仙剑，更伤人的是这些随波逐流之人的流言蜚语。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否认你立下的所有功劳。之前所有的努力皆付诸东流，而深陷漩涡之中的人也将万劫不复。

　　望着那些呈包围之势聚拢的仙剑，轻挥袍袖指尖微动控制长绸将数柄仙剑全部挡回。

　　“什么人？”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随后众人四散而开让开一条道，顺着蜿蜒曲折重回于我袖中的长绸望了过来。

　　“这不是姑苏蓝氏的大小姐吗？他怎么在这儿？还护着魏无羡这个邪魔歪道？”

　　“蓝家有他这样的大小姐，实在是有辱门风。”

　　“就是就是。”

　　“哎，我听说这姑苏蓝氏的大小姐是被魏无羡用邪术蛊惑，将他认作兄长才会如此。”

　　“那按理来说，这姑苏蓝氏的大小姐应该早就清醒了才是，怎么还如此执迷不悟，这般护着他。”

　　“不然怎么称他为邪魔外道呢？”

　　“阿潇？你没事吧。”垂在身侧的手被人轻轻握住，眸色回温抬眸看向身侧之人，他依旧是那般细心体贴，款款温柔。

　　可我……却早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姑娘了。

　　蓝曦臣眉头轻蹙，伸手帮我理了理散乱的发髻，眸中含着淡淡的心疼之色，握住我的手也渐渐收紧，声音轻和道，“手怎么这般凉？”

　　我摇了摇头，视线缓缓移向立于不夜天城屋檐之上的人，风卷他的长袍与广袖，因着距离较远，又背光的缘故，他的脸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隐隐望见他的瞳孔泛着妖艳的红色，唇角微勾依旧是那般风光恣意，可往日那般总洋溢着笑脸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挪动步子向魏无羡走去，却是被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拦下，与此同时一道清悦的女声传来，“潇师妹，那可是魏无羡啊。”

　　虽是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可眼底却带着几分笑意。

　　是啊，他是魏无羡，世人口中的邪魔外道，夷陵老祖，十恶不赦。

　　可他……他也是我失散多年，终于寻回的哥哥啊。

　　“他是我哥。”

　　蓝渺萱眉心微凝，故作不解，有意扬了扬声音道，“潇师妹，你怕不是糊涂了，你自小生在云深不知处，是姑苏蓝氏的大小姐，世人口中有些惊华之貌的云中仙，曦臣和二公子才是你的兄长，又怎会有这么一个修习邪道的哥哥。”

　　“蓝姑娘定是被魏无羡所蛊惑，等我们杀了魏无羡，蓝姑娘身上的邪术自然就解开了。”

　　“对，杀了魏无羡！”

　　众人皆是一副义愤填膺模样，声势浩大只为维持这所谓的正义。而立于房檐之上的人，因着被怨气缠身的缘故看不清他面上表情，只有他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在怨气中愈发清晰。

　　魏无羡没有说话，脸上是不同以往的沉着冷静，或者说是面无表情，微微抬手令阴虎符漂浮在空中，随后掌心紧握将阴虎符狠狠的摔在房檐之上。

　　阴虎符碎裂的同时，其中蕴含的灵力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浪将众人掀翻在地。

　　星火燎原，火势已起。而那人则在火海中翩然而立，似乎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直直的站在那里，气浪撕扯着他的衣摆，一时之间只闻得飒飒风声。而他立于火海之中轻展袍袖，周身流萤飞舞，宛若凤凰浴火，向死而生。

　　即便是如此，那些名门修士却仍不打算放过他，各种各样的符咒在空中游走，飞向火海之中的那人。

　　这就是所谓的名门修士，当真虚伪至极。

　　“哥！”

　　“潇师妹！”

　　轻展袍袖准备足尖轻点去救火海之中的那人，却被人钳制住手腕半分动弹不得，怒目而视向身侧之人，狠狠甩开了蓝渺萱的手

　　“滚开！别碰我！”

　　足尖轻点翻身而起，召出灵琴“鹤鸣云舒”，指尖拨动琴弦，灵力化成的飞雪随着高亢的琴音飞泻而出。

　　与此同时长绸自脚下蜿蜒而上，通向火海深处。一面顺着长绸飞向火海之中，一面弹奏琴音一面顺着长绸往前方飞去，只为能救人于火海之中。

　　轻挥袍袖令雪灵护身冲入火海，那人依旧是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伸手想去拉他的手带他离开，却见他本是空洞无神的眼睛突然望向我，准确的来说是望向我的身后，瞳孔忽的一收将我推开。

　　而在被推开的一瞬，终是看清了破空而出迎面而来的剑，熟悉的花纹和剑气再熟悉不过。

　　朔月，竟然是朔月！

　　他竟然……想要我的命！

　　长绸缠上腰身堪堪稳住了身形，满目失望的穿过重重火海深深的望了那人一眼，一个旋身伸手去抓向那人飞去的朔月，几乎是握住朔月的一瞬，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殷红的血液喷溅而出，入目皆是令人心惊的红色，点点鲜血落在衣摆之上，宛若点点红梅绽开，又似罂粟花一般美丽妖艳。

　　火势冲天，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同时也将我的眼睛灼的生疼。

　　如梦初醒般急忙撤回了手，朔月随之掉落在地。后退几步躲开那染满鲜血的剑，满目慌乱的望着满是鲜血的掌心，慌乱无措的摇了摇头，语无伦次冲人解释道，“哥……不是我……哥……”

　　魏无羡眸中血光尽褪，单薄的身子如顺势倒下，唇角虽是淌着鲜血，眉目却舒展开来，盈着最初的笑意，“阿潇……长大了……知道除魔歼邪了……真好……”

　　“哥……”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到人身侧蹲下，伸手揽过人单薄的身子呜咽出声，魏无羡抬眸望着我，抬手抚向我的脸颊，眸中带着深深的眷恋，微微屈指刮了刮我的鼻梁，“我的阿潇长大了……可不许哭鼻子了，脸哭花了就没有人喜欢了……别哭了……”

　　“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阿潇……我不怪你……你是我的妹妹，我又……怎么怪你呢。”

　　魏无羡眸中盈满泪水，却不望伸手抚落我脸上的泪，在我抬眸看他时终是眼眸轻和，头像一侧歪去没了声息。

　　“哥--”

　　声嘶力竭的哭喊终是被烈火灼伤房檐的噼啪声掩下，而滔天火势声音渐弱的也在这一瞬小了下来，周身雪灵随之散落缠绕上魏无羡的身子，北风呼啸似乎也在为斯人逝世而感伤。 

　　--我啊，是前来姑苏听学的别家弟子。

　　--姐姐可是伤到了，来，让我看看。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呢。

　　--阿潇若是喜欢，就全买下来，哥付钱。

　　--阿潇，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那也是我魏无羡的妹妹。

　　--你也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是我不好，把阿潇弄丢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阿潇喜欢，将他猎来便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必然不会与你争抢。

　　……    ……

　　过往记忆涌入脑袋，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闭了眸子不去看倒在怀里之人，情至深处眼泪却是越流越多，愈发不可收拾。

　　“哥……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不是说要一直保护我的吗？不是说不会再把我弄丢了吗？你快醒过来……快醒过来好不好……”

　　终究是自欺欺人，寻求安慰。

　　而怀中那人却去的安详，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世间，又只剩我孤身一人了，身若浮萍随风漂泊，再无所依。

　　我该……如何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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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倾吞刀快乐，继续快乐。

君倾小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