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哄带拖,好说歹说把它骗上了路,带着蓝忘忆,踏着破晓的鱼肚白,哒哒跑上了大路。
蓝忘忆就惬意地看着路旁的风景,想着该怎样才能回到故苏,并且不被他们发现……
上山得从镇里走山道,魏无羡和蓝忘忆蹬着驴子慢悠悠往坡上走。走了一阵,几个人一脸晦气地往下行。
这行人有的脸上带伤,七嘴八舌。天色昏暗,迎面撞上个一脸吊死鬼妆的骑驴人,齐齐吓了一跳,骂了一声,绕开他匆匆下坡去。
这群人接下来的怨声载道:
“从没见过这么霸道的!”
“那么大一个家族的家主,用得着到这里来跟我们抢一只食魂煞?他年少的时候杀过不知道多少只了吧!”
“有什么法子,谁叫人家是宗主。得罪哪家都不能得罪江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江澄。收拾东西走了,自认倒霉吧!”
这才过几年,江澄怎么变得这么霸道了?
忽然,前方传来呼救之声:
“来人啊!”
“救人哪!”
这声音有男有女,充满慌张无措之意,不似作伪。荒山野岭的求救声,十之八九都是邪精作怪,引不知情者前往陷阱。
“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正合我意。”
他们策驴奔往声来处,四望不见抬头见,却不是什么妖精鬼怪,而是之前在田埂边遇到的那一家子乡下散户,被一张金灿灿的巨网吊在树上。
那中年男人原本带着后人在山林里巡逻踩点,没碰上他们巴望的猎物,却踩中了不知哪位有钱人设的罗网,被吊在树上,叫苦不迭。见有人来,猛地一喜,可一看来的是俩疯子,立刻大失所望。这缚仙网网绳虽细,材料却上等,牢不可破,一旦被捉住,任你人神妖魔精鬼怪也要折腾一阵。除非被更上等的仙器斩破。这俩疯子别说放他们下来了,只怕连这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
正要试着叫他找人来帮手,一阵轻灵的分枝踏叶之声逼近,黑色的山林里掠出一个浅色轻衫的少年。
这小公子眉间一点丹砂,俊秀得有些刻薄,年纪极轻,跟蓝思追差不多,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身背一筒羽箭、一柄金光流璨的长剑,手持长弓。衣上刺绣精致无伦,在胸口团成一朵气势非凡的白牡丹,金线夜色里闪着细细碎光。
有钱!蓝忘忆和魏无羡想。
最近……这一辈的小孩子正是越来越好玩了……
这小公子本来搭弓欲射,却见缚仙网网住的是人,失望过后,陡转为不耐之色:“每次都是你们这些蠢货。这山里四百多张缚仙网,猎物还没抓到,已经给你们这些人捣坏了十几个!”
有钱!他们还是这样想。
中年人低声下气道:“请小公子行个方便,放我们下来吧。”
这少年正焦躁猎物迟迟不出现,刚好把气撒在这几个乡巴佬身上,抱手道:“你们就在这里挂着吧,省得到处乱走,又碍我的事!等我抓到了食魂兽,想得起你们再放你们下来。”
花驴子一听到这哭声,长耳抖了抖,突然蹿了出去。
蹿了出去还一声长鸣,若不是叫声太难听,这势不可挡的英勇气势,说是匹千里良骏也绝不谬赞。魏无羡和蓝忘忆猝不及防被它从背上掀了下来,险些摔得头破血流。花驴子大头朝前,冲向那名少年,似乎坚信自己可以用脑袋把他顶飞。那少年还搭着箭,正好朝它拉弓,魏无羡还不想这么快又去找一匹新坐骑,连连奋力拽它缰绳。那少年看他两眼,却忽然露出惊愕之色,旋即转为不屑,撇嘴道:“原来是你们。”
“嗯?怎么就不能是我们了??”蓝忘忆说。
“啍,怎么,被赶回老家之后你疯了?涂成这个鬼样子,也敢把你们放出来见人!”
“你管我们啊!”
“我就管!”
“你就不能管!”
“我就能!”
“就不能!”
“!”
“!”
魏无羡扶额,哎,我这弟这么大一个一了,还跟一个小孩斗嘴,还是得帮帮我弟:“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一听这句话,那少年停止了跟蓝忘忆的斗嘴,两簇暴怒的火焰在他眼里一闪而逝。他拔出背上长剑,森森地道:“你——说什么?”
呵,又能看戏了,嫂子可真能惹是啊。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三分冷峻七分森寒:
“他舅舅是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江澄?!蓝忘忆转头。
一名紫衣青年信步而来,箭袖轻袍,手压在佩剑的剑柄上,腰间悬着一枚银铃,走路时却听不到铃响。
这青年细眉杏目,相貌是一种锐利的俊美,目光沉炽,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看人犹如两道冷电。走在魏无羡十步之外,驻足静立,神色如弦上利箭,蓄势待发,连体态都透着一股傲慢自负。
哎,过了这么多年,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你都当舅舅了,我还年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