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地面在旋翼之下离得越来越远了，最后将那片丛林扔在了身后。

　　铁路和袁朗，还有季清和、齐桓等几名基地军官，他们坐在桌前，在给参与测试的士兵们评估打分。

　　罗梦书坐在他们对面，不安的攥紧了双手。

　　季清和最先开口，我认为你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罗梦书心下一惊，争辩道，季上尉，我当时并没有透漏组员的具体位置。我选择投降不过是缓兵之计。

　　可是你的缓兵之计，并没有扭转局面。在我看来，你就是选择投降了。畏惧死亡的人是没有资格留在这里的。季清和话说得很重，没给罗梦书一点儿情面。

　　罗梦书反问，季上尉，作为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兵，我觉得这是正常心态。你就不怕死吗？季清和笑了，怕？梦书，你忘了吗？你是一名军人啊。

齐桓补充说，作为一名队列中的军人，不论你是不是在最前线，你都要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罗梦书不服气，尖着嗓子道，军人怎样？军人也是人，也会怕！我小时候看着自己的至亲被洪水卷走，我一个人在木板上漂了三天！我经历过死亡，所以我才更惜命！我承认我怕，但是你们仅以这样一个正常心理反应让我走，我不接受！

　　袁朗用指尖轻敲几下桌面，如果你留下来，以后执行任务时，我们凭什么可以信任你，凭什么把全队人的性命都交给你？

　　罗梦书不再说话。

　　袁朗用笔把她的名字划掉了。

　　“还真舍不得啊，可惜了。”罗梦书走后，季清和用手撑着下巴，袁朗也有些惋惜，我宁愿她是在那三个月被刷掉的。这种人，我不敢留着。

　　下一个参与评估的是成才。

　　你的意思是你发现了这只是一场演习，因此你相信几名被俘的队友没有生命危险，于是你独自离开了战区？齐桓的火药挺浓的。

　　成才的回答是：是的。

　　见成才面红耳赤的样子，季清和暗想答辩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是感觉还是一种侥幸心理的暗示？我说得白点，是逃避。齐桓说。

　　成才说我不知道。我想……就算是真的，应该有人归队通报。

　　演习中就允许抛弃队友吗？演习中你会离开战区吗？是什么让你发现这只是演习？面对齐桓的逼问，成才有点语塞，他说：没有什么……只是感觉。

　　季清和嗤笑一声，你的队友在敌人的枪下走过你面前，你想的是如何归队通报他们的死讯？可是他们并没死，如果他们是正被敌人押赴刑场呢？

　　成才看向季清和时眼神有些闪躲，他说我来不及想那么多。

　　对，我也相信一个人的性格早注定了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齐桓看着成才的眼神，如判了死刑，他看看袁朗，示意他的问话结束。

　　袁朗沉思了一下，轮到他问话了。他说，说真的，临阵脱逃没什么可诧异的，因为你们这是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可我不喜欢你给自己找的理由。

　　成才说我没有找理由，真的没有。我觉得我没错！你们常说的话，战斗就是生存，生存就是战斗！我知道这事情已经无法解决了！我保住了生存的机会，留给下一次战斗！这有什么不对吗？

　　季清和在听到成才说“你们”时狠狠地皱眉，袁朗和铁路也互相看了一眼。

　　袁朗反问道：我们？你不是我们中的一员吗？

　　成才有一些狼狈，他说当然是。

　　袁朗摇摇头，他说士官同志，你说得也没什么不对。作为一支军队，当然不能一次拼光了血本。铁路接着说道：可作为队列中的一名军人，我随时准备为我的战友挡住子弹，因为我相信他甚至会为我挡住炮弹。他的话有点斩钉截铁。

　　袁朗依旧平和着，作为平民，你无可厚非，可作为军人，你脱离了这支队伍的轴心。

　　成才一直不肯屈服，他困兽一样的目光，指向最高的领导铁路。我不服，我的表现一向不错，军事技能评分很高，在这次演习大多数人撑不住的刑讯我撑了过来，我为什么不能留下！

　　铁路没有回答。一旁的袁朗又开了口。成才同志，我们费尽心机为你们设计出第一次。因为经历过生死关的人会明白很多事情。现在你告诉我，成才，你明白了什么？

　　从成才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在紧张地思考。

　　袁朗说今天进行答辩的每一个士兵，都要回答这个问题。一千个人有一千个说法，但回答得让人满意的，总是那些打算为别人牺牲的士兵。成才，不要想了，我问的是你的切身感受，可这件事情你根本没有经历过，你逃开了这一关，你缺了对军人最重要的一段经历。你放弃了，你也输了。你是因为聪明而放弃了愚笨，我不能说你有什么错。但是成才，谁告诉你穿上了这身军装的人还应该为自己做出选择？你看看这次因为愚笨而成功的人，那不是侥幸。你凭心而论，他们哪一个不是比你更有信念的人？

　　成才舔舔干燥的嘴唇，嗫嚅着，一时无话。

　　袁朗看看旁边的铁路，铁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袁朗反而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很遗憾。其实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狙击手之一。说完，他在成才的名字后边，画了一个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