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大队长正在和大队副以及指导员商议事务，季清和等了一会儿，才见到几位领导。

　　“铁队！”季清和哽咽着喊铁路，铁路一听就知道没啥好事，那丫头平时都是喊他铁头。

　　大队副看她一副可怜兮兮样，让她坐下慢慢说，又递了纸巾给她。铁路摆摆手，老汪，你让她哭，哭够了再说，别老惯着她。季清和的哭声很明显一顿，随后变得更大了。

　　“怎么，袁朗还没理你？”铁路揉了揉耳朵，“袁朗让我写检讨！五千字！我不要写…汪叔叔…”季清和一把扯住汪副队长的衣袖，伤心之情溢于言表。“季丫儿，这事儿吧，五千字检讨算轻的了，袁朗也是担心你啊。”这事汪副队有所耳闻，他打心眼觉得该给季清和一个教训。

　　季清和把目光投向了大队辅导员。“咳…清和，这事儿吧，我支持袁朗。”辅导员也站在了袁朗那边。“能不能换成五十公里武装越野？”季清和吸了吸鼻子。见没人接话，她又呜咽着，袁朗还让我在后天的大队会上读一遍…我不要面子的吗？铁路打断她，我突然想起来，你上次那个评估还没交给我。

　　季清和感觉头更大了。

　　“铁叔，您说的，我和宋源交一份嘛…”季清和撒娇，刚坐到铁路办公桌对面，就眼尖的看到了门口站着的袁朗。

　　“队长，您也来找铁队啊…哈哈哈真巧，那我先回...”季清和心想完犊子，脚底抹油般要走，袁朗伸手拎着她作训服的后衣领，把她提溜回办公室。

　　季清和不敢哭了也不敢撒娇了，办公室安静了一小会便响起了她打哭嗝的声音。

　　于是这次控诉在一片笑声中结束。

　　怎么，检讨不想写？袁朗低头问她，声音很温柔。季清和受不了袁朗温柔的语气，立刻乖巧的说，没！就是时间有些紧。

　　清和。袁朗道，你今年也不小了，二十岁的人了，还是八九岁的小孩性子，如果哪天我光荣了，我真的很不放心你。

　　季清和一愣，瞎说，什么光荣不光荣的！我写还不成吗！我深刻反省！她抵触他说这些，哪怕是开玩笑。

　　袁朗又说，我知道你藏拙，你有能力独挡一面，我有时候会想，我的存在会不会阻碍你的发展。

　　季清和摇头，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季清和。不存在阻碍。她怔怔的看着袁朗，笑道，我去深刻检讨，铁头，袁朗，我回了啊。

　　季清和坐在桌子前，揉了揉眉心。半个小时了，纸上仍只有两个大字：反省。

　　她托着下巴走神，满脑子都是下午在办公室时袁朗近在咫尺的脸。

　　袁朗大她八岁，这些年来待她亦父亦兄，亦师亦友。是袁朗陪着她长大，凶她惯她教她训她，让季清和一步步，走到今天。

　　情窦初开的少年时期，她就喜欢袁朗，几年前她被送出去秘密培训一段时间，再回A大队时，袁朗已为人夫。

　　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鼻子还会发酸。她不知道袁朗晓不晓得她的心思。可能是她不说，他不点破。也可能他从未注意过季清和隐藏在平静下的，炽热的目光。

　　他们是战友。

　　季清和突然笑了，她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个信封。那她是某次出任务时写的遗书。

　　除了几句感谢铁路等人的培养外，还有一段摘抄给袁朗的话：

　　我的宿命分为两段，

　　未遇见你时，和遇见你以后。

　　你治好我的忧郁，而后赐我悲伤。

　　忧郁和悲伤之间的片刻欢喜，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的热情储蓄。

　　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思念，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有把你放在心里。

　　先前没有勇气告诉袁朗，而今他已娶妻生子，这句话更只能烂在肚子里，他现在很幸福，季清和不能自私的去破坏。

　　她也没有资格。

　　她撕了那封遗书，决定断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季清和看着垃圾桶里的那堆纸屑，把目光移回面前的检讨书上。

　　季清和东拼西凑写了一千字的时候，罗梦书来找她了。季清跟她说，你不用放在心上，人没事，你又会游泳了，挺好。再说了，不就五千字检讨吗，我还能怕这个不成，又没记过啥的。回吧，明儿队里大会我还有发言呢。

　　季清和用演技完美诠释了啥叫打肿脸充胖子。季清和面上笑眯眯的，只有她自己清楚，罗梦书要是再不走，那五千字检讨真的会被自己扔给她写。

　　周五的大队例会，季清和拿着东拼西凑来的检讨，走上了发言台。

　　整个大队一百八十多号人，就这么憋着笑听完了季清和声泪俱下的反省。

　　季清和下台后扯着齐桓哭到反胃。理由是她觉得自己没有在A大队找对象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