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菲洛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南骞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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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苏醒以来，我半步未离南骞山，而今再度返回世俗，倒真是几万分的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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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来到这儿的，我只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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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踏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这儿的一切都是白的，地是白的，天是白的，树是白的，人心也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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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无边无涯的白色，似乎把时间给停滞了，这里的岁月仿佛打破了流水永恒西走的规律，像极了那微光麟麟的静好的湖泊。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要走向何方，我只是想走，走到尽头处那不可名状的深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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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声凄婉的龙啸将我拉回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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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了森林，来到了一座已成废墟的宫殿前面，那里乌泱泱的站了一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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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识得一部分，比如那个扰我美梦的大小姐美星，还有那个在我面前哭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白发大叔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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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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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不认识的。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纷杂的战场中央，我瞧见了一缕光，那缕光，来自一个手持长枪，蹈死不顾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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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进了一个我怕了一辈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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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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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令我自骨子里发出畏惧的疯狂的存在——如果可以，我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遇见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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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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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那股来自道林的光像是和邪魔的魔法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一般被无数倍的放大，再放大，直至刺痛了百里开外的我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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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蔽光，放下时我又回到了南骞山，坐在了昔日小椅上，面前做了一位橙发佳人。
我见过她的，在他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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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好生眼熟？”推了一杯花茶给她后，我一改常态没有先饮上一口，却只是单纯把玩着骨瓷杯，摇晃其中令人微醺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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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感。”她喝了一口，低头沉思了一会，又抬头打量了我一会，方才徐徐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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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玩笑，我见过你，你怎么会见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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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此刻不应忙着为族人报仇雪恨吗？怎的还得空上我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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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头一皱，许是我的话触碰到了她心底最敏感的软肋，她的神情忽而凝重而凄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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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冤相报何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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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逃避！”不待她说完，我便猛然摔下骨瓷杯，义正言辞的喊着，“因为不想面对现实而自欺欺人；因为不想摈弃过去而掩耳盗铃；因为不想让自己变成自己曾经最憎恨的人而不忍杀戮！菲洛，youarealos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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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背负血债的复仇者，不忍就是最大的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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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在逃避？我且问你，你更愿意邪魔降世，还是水月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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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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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问你，当邪魔降世之后，瑞拉将永无宁日，所有有罪的无罪的人们都会身出于无望的炼狱之中，届时大陆上一片生灵涂炭，那些无辜的人们也无法幸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释放邪魔的我们又和十年前在水月沧澜丧尽天良大开杀戒的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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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很是激动，不仅仅是因为我们在谈论关于她那不堪回首的过去，更是因为我们的谈话直接的间接的影响着整个瑞拉的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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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小红帽，可惜遇到了大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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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族人呢？就这么枉死了？”我的情绪开始趋于平静，许是这茶香的特殊功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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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用一生去赌。与天赌。最后赢了，赢得那般洒脱。他们赢得了他们想要的一切，除了自由，而今，我将为他们赢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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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嗤鼻一笑，暗想这对父女好生有趣，这个父亲拼尽一切忍辱负重了十年去唤醒邪魔，却被女儿的一己执念给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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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一场豪赌，不过是命数，有些人生而要背负天下之重任，有些人注定只是沧海一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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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乘风破浪，也就这般尔等能够做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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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谓，那是你的事。”我的脑袋隐隐作痛，似有某种力量在挤压着它，我希望姑娘早些离开，这样狼狈的模样，我不想被任何人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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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应了我的愿，没多久便去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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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时，她手握着反射太阳的光辉，在山野里落下一层金莎的流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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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要去弑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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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冰凉的土地上躺了约莫一刻钟后，青海升平，雾气退散，令毫无力气瘫软在地的我裸露在云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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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踏着落英走向我，我的余光被一抹秀丽的橙色覆盖，我知道，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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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赢了……”我不知道我的嘴唇已经泛白到什么地步了，我只知道，我的声音，万分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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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邪魔，被封印了。”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疲惫，伤感，以及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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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因多日来的辗转反侧与失眠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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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感，因至亲的最终离去与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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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释重负，因重新携起友人的双手与倚上父亲的臂膀。
她将我背了起来，我知道那般瘦弱的躯体是无力扛起我的全部重量的她一定使用了意念系魔法——在高强度的法力消耗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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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们说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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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步靠近瑞拉，那古老破败的城墙让我忆起过去的辉煌也让我想起了那场惨烈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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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起来了，千年前，本属水月沧澜一族的我与族人决裂后加入了瑞拉王城，成为了一名出色的令人敬重的大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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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遇上古凶兽邪魔降临瑞拉，我与另外九十九人组成百人精英队伍前往水月沧澜试图屠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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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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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人去，一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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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回来了？”她抖了抖肩，示意她在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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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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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全族封印邪魔的主意是你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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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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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你不在水月沧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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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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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是因为封印邪魔并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除了要牺牲全族去祭祀时间，还需要一人承担邪魔的灵魂之力，分散它的力量，成为世间一个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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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因为承担力量时施在在我身上的力量实在大的惊人，我在昏迷之余丧失了我的全部记忆，而后像个幽灵一般在世间游荡了整整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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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邪魔的灵魂正式受封，我也该顺着时间的规律正真的回归宇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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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别睡啊！”她似乎感觉到了肩上的压力在逐渐减小，回过身来时我已悬在了空中，徐徐升空乃至变得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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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所承受的与我想必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母亲说的没错，我们很像。但唯有一点我们截然不同，那就是你眼睛里那堆永远都息不灭的永生之火是我这辈子都不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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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堆火，犹如太阳一般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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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善良与勇往无前，也是我这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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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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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洛，youareawin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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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她冲着渐飘渐远，几近透明的我大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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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我叫，言子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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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完结啦！！！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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