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翌日上午，明婧瑶刚下完连台手术，准备回办公室，就遇到了站在门口等她的郑燕华。

“师姐，你怎么来了？怎么在门口站着，不进去？”老远瞧见郑燕华的身影，明婧瑶小跑着上前。

郑燕华微微站直身子，扬唇笑了笑，“我就是特意来谢谢你的。我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苏律师为我争得了百分之六十五的财产。”神色很是平静，语气里带着几分释然。

明婧瑶心下暗叹，见她这般释然，心里由衷的为她高兴，“师姐，你这算是重生，为了孩子，更为你自己，你也该积极面对未来崭新的生活。”

郑燕华含笑着点了点头，略带感叹：“你依旧看得透彻。”微微停顿，眸光中带着几分真诚，“婧瑶，谢谢你！谢谢你当初愿意当我婚礼的伴娘，如今....还费心费力的帮我。”语气里写满怅然。望着眼前蜕变得更加稳重出色的师妹，心里很是羡慕，也很欣慰。

明婧瑶莞尔一笑，亲昵的伸手挽住郑燕华的手臂，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我认识的郑燕华可是漂亮优雅、骄傲自信的女神！师姐，你可不能自怨自艾，快点做回从前的你哦。”

郑燕华哭笑不得，心里却倍感温暖，“婧瑶，看到你就像看到了我当初想要变成的模样，你是一个优秀的大夫，一直都是。”

望着郑燕华眼里的肯定与欣慰，明婧瑶心里荡起一丝暖意，眸光真诚的回视她，“师姐，谢谢你！”谢谢你一直以来的肯定与鼓励。

郑燕华深深呼了口气，轻轻摆了摆手，“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有时间再聚。”

明婧瑶轻轻点了点头，含笑着目送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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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食堂。

明婧瑶心事沉沉的坐在清净的角落里，手中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餐盘里饭菜，思绪微微放空。

庄恕端着餐盘，神色自然的坐在她对面，轻轻敲了敲桌子，眸光困惑的望着她，“想什么？吃饭都心不在焉的。”

明婧瑶有一瞬的愣神，转而眸光清明的望着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周围，压低声音说道：“赵一杰查到了柳灵的孕检病历记录。”

瞧着她轻蹙的眉头，庄恕神色一凛，沉声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明婧瑶微微颔首，语气略显沉重：“胎儿是天生的食道闭锁。”

庄恕微微一怔，心情也有些凝重，抬眸望向明婧瑶，沉吟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劝说柳灵打掉孩子不现实。只能等孩子出生后，立即进行食管修复手术。”明婧瑶微微沉思了一会。

庄恕认同的点了点头。

“你们聊什么呢？”沉默间，陆晨曦端着餐盘二话不说，坐在了明婧瑶身侧。

明婧瑶侧眸望了她一眼，瞧见她眉宇间隐约的低落，心下了然，神情自然的拉开话题：“那个小孩子怎么样了？”

陆晨曦低头扒拉了两口炒面，轻轻点了点头，“情况还好，没有坏死，轻微出血。接下来就是针对紫癜的免疫抑制治疗。”眸光不经意瞥了眼对面安静的吃着饭的庄恕，伸手勾住明婧瑶的脖子，轻笑着出声调侃：“你家庄大夫现在可是普外年轻护士崇拜的对象哦！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小姑娘乖乖接受治疗。阿瑶，你这会的眼光真不错。”

明婧瑶缓缓抬眸，恰巧撞上庄恕柔和的眸光，心跳微微一滞，神色镇定的移开视线，朝着笑得一脸暧昧的陆晨曦扬了扬眉，“我的眼光向来极好。”

陆晨曦耸了耸鼻头，满是嫌弃的往后一仰，“你属猴啊？！就会顺杆爬。你之前那次”

“那次也没看走眼。”明婧瑶语气淡然的接过话头，曾经的他确实是她心仪的对象，只是事过境迁，他没能守住当初的行医底线。

庄恕眸光深邃的望着神色怅然的明婧瑶，心里有些酸涩。他自是清楚她说的是谁，望着他如今的行事，不由得感叹，时间会改变人。

“你可真够胆，当着人家的面，还敢明目张胆的袒护前任。”陆晨曦被哽得险些呛着，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朝着明婧瑶竖起大拇指。

明婧瑶微微勾唇，戏谑的望着庄恕，轻轻摇了摇头，“不不不，你说错了。他暂时还没转正，所以还不是现任。”

这回换庄恕哽住，望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倍感无奈，知趣的转移话题：“我今天和肖主任会诊过，朱老师的情况有些棘手。等下周如果心脏问题稳定了，就做食道镜检查，定下手术时间与手术方案。”

陆晨曦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眸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凝重。

明婧瑶微微抬眸，与庄恕交换了个眼神。

“陆大夫，你是这方面专家，你来定手术方案。我和婧瑶全力协助你。”庄恕转眸望向陆晨曦，语气里带着几分信任。

陆晨曦神色有些纠结，眸光犹豫的望了眼身侧的明婧瑶。

“我接下来的一个月手术全排满，庄恕一个人完成不了这台情况复杂的手术。”明婧瑶低头喝了两口汤，神色淡然的望着陆晨曦。话里的意思就是只剩你能配合。

陆晨曦微微安心。

“林森的父亲咨询了行内专家，得知你的胸腔镜手术是最有效减免术后胸痛的方案，主动要求由你主刀林森的手术。我会如实向扬主任转达病人家属的意愿。”明婧瑶微微一笑，眸光中写满鼓励与肯定。

陆晨曦咬着嘴唇没说话，心里更是愧疚至极，想着自己之前还鲁莽的误会她，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还是我去说吧！以我的身份，更合适。”庄恕突然出声拦截。

明婧瑶眸光淡淡的望向他，眸底带着一丝探究。

庄恕神色自若的任由她打量，他本能的不希望她和扬帆再有过多的交集，哪怕只是为了工作。

陆晨曦自是不知道他俩这间的暗涌，只是庄恕的那句话让她心里微微有些发堵，他的身份？扬帆阵营的人吗？

良久，明婧瑶缓缓收回视线，轻轻点了点头，别有深意的说着：“也好。刘长河走了，也该是有人补上。”

陆晨曦自是明白她话中的深意，感动之余，更多的是惊诧与佩服，“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阿瑶，你可真了不起，我没做到的，你替我实现了。”

明婧瑶低头吃了几口饭，不急不慢的吞咽完，朝着庄恕努了努下巴，“这功劳我不贪，要谢就谢他。”

陆晨曦眸光蹭地一下亮了，略带崇拜的望向庄恕，“真厉害！这算不算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是怎么做到的？！”心里很是好奇。

庄恕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不合格的大夫自是不能留在胸外。”眸光不由得瞥向明婧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少不了明主任的默契配合。”

陆晨曦敏锐的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眸光溜溜的在两人这间来回徘徊。

明婧瑶微微抬眸，轻轻扫了他一眼，没有出声反驳。她早就想对刘长河下手，只是一直没腾出时间，也没遇上合适的契机。庄恕的意外出手倒是误打误撞的了却了她的心愿。眼下要做的就是让晨曦攒够手术量，争取调回胸外。

“阿瑶，傅老师”

“晨曦，不管怎样，他都是我们的老师。”明婧瑶出声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隐忍。她对傅博文的心情很是复杂，有怅然、有愤怒、有敬重，也有同情。

陆晨曦低头苦笑，情绪很是低落。

见状，庄恕识趣的端着餐盘起身，“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说完，缓缓离去。

明婧瑶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语气平静的说道：“晨曦，我知道，让你知道这些事，你心里很不好过。可是晨曦，不管他做错过什么，他传授给我们的那些思想与信仰是没错的，而且....他终归是我们的老师。”

陆晨曦微垂着头，语气闷闷的说着：“我昨天去找过傅老师了，他说他因为术后胸痛无法再拿起手术刀。徐芳因的手术....是你及时阻止，才没让他因着虚荣与好强而害了病人。是你在人前极力维护他的形象....让他”语气微微一顿，“阿瑶，这些年，委屈你了。”为了维护傅老师，为了袒护我，牺牲了你自己的前途，委屈你了。

明婧瑶轻轻一笑，不以为意的摸了摸手，“委屈什么？这些年，我也得到了不少。荣誉、职称、财富。”

“委屈你这些年一个人承担这么多....让我任性妄为的在胸外过了这么多年。”陆晨曦语气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傅老师说，今后不管什么问题，学术上也好，其他的也好，请你多指教，多包涵。”语气微微一顿，“还有庄教授。”

明婧瑶端着餐盘起身，微微轻叹：“晨曦，不知让你知道这么多，究竟是好还是坏。”

闻言，陆晨曦眼眶泛红，略带哽咽的说道：“阿瑶，我想了很多....这些年来，从来都是我惹事，你灭火。为了我，你不惜与扬帆为敌....你一次次的为我筹谋，为我打算，我却丝毫不领会你的好。阿瑶....你一次次包容我的任性，容忍我的坏脾气，我之前对你那般羞辱，你也不放心上....阿瑶，对不起！也谢谢你！”这次的事让陆晨曦成长了不少，也明白了明婧瑶这些年的不易。

明婧瑶微微侧身，瞧见陆晨曦颓败愧疚的神情，抬手拍了拍她肩膀，轻叹道：“晨曦，你太纯粹，我一直极力想保护你的这种纯粹。现在看来，我该让你学着成长了....虽然成长的代价不小，可是有我在，我一直都在。”语气微微一顿：“振作起来，还有很多病人的生命都等着我们去挽救，我们不能辜负傅老师对我们的谆谆教诲和殷切期盼。我们该用手里的手术刀，去完成我们的使命。”

陆晨曦再也按捺不住，抱着明婧瑶失声痛哭。

这一幕，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不禁议论纷纷。

庄恕神色安静的站在不远处望着，陆晨曦比她要幸福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