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两脚一蹦,跳了下去。
风在刮的生疼,犹如利刃,一刀一刀隔着我的脸,我半眯着眼,毫无顾忌的故意伸展成大字型,好泰然接受着生命的结束。
彭!
鸟被吓得四处乱飞,吱吱呀呀的留下了一地羽毛,控诉着我刚刚时速过快的放肆行为,我撑着一只手,在被砸到凹陷的缝隙中坐起来,顺着阳光拾起一片细细端详。
羽毛被沾染上了泥土。
我记得上次跳楼还是三百年前了,当时明月在,为了救一不得意诗人我以肉身为垫,落下后完好无损,当然,我早就知道我是无法因此死亡的。
「毫发无损哎,真是帅气。」晃悠悠的声音传来,他的语气似乎充满着遗憾,淡淡的索然无味。
我并未回答他,只是看了看被摔碎的手表,时针烂到断裂成三截,一直到衣袖上被割出一块,沾满了混泥土。抬头,天空云彩不多,我大致知道了时间。
「我需要回店了,无常,你要和我一起吗?」
他笑得奸诈,却也同意了下来。
刚回到店里,肃杀寡言的气氛就蔓延开来,破晓死了,对于任何一个与她曾经朝夕相处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思念的折磨。
茶馆不大,划分为两个区域——品茶与下棋。我招了三人打点,生前破晓主要负责收银,另外两人是李拘和陈思航,此时两人都默契的静默无言着,尤其是李拘。
李拘是个羞涩的人,他学历不高,平时就负责打理清扫,日久生情中刚好和破晓性格互补,两人命格中有着一段未曾开口就破灭的爱情。探到时,我就忍不住皱眉感概,生死在天,爱情却说不准,这是我唯一不喜插手的东西。现在破晓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应是最大。
今天店里没人,李拘趴在桌子上,眼神放空着晃神,看起来精神极差。
「不是叫你休息吗?」我之前就表示可以放他们三天假,也是希望他们能够走出阴霾,可意外的他们都表示拒绝,所以今天是正常营业。
他没有应,整个人就是丢了魂。
「老板。」陈思航默默走了过来,踌躇了一下,又讪讪然告诉了我,「是我逼他来的,李拘年纪小,我怕.......」
陈思航的欲言又止,我的惭愧又多了几分。
古色玻璃窗前,刚好一抹阳光落在他的眼角,晶莹剔透的,是欲说还休的爱恋,和终生难忘的遗憾。那一抹骄阳似火,似乎还让少年郎如痴如醉在其中,却不知其苍凉入骨。
往往就是如此,人性就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才明白什么叫做后悔。可人生又难免遍尝悲欢。
「李拘吗?那个男孩还有六十年光阴可过,不明白为什么还需要去挂念着一个离世的人,又没多爱她,他后面也会另找。」忽然间我背后传来昏昏欲睡的声音,无常显得十分不耐烦,「沉溺爱情啊,无常觉得真是无聊。」
无常说的狠心,却也不无道理,他只是将包裹住肮脏的纸一层层拆开,露出狰狞可怕、隐隐散发出恶臭的事实。
现在又有多少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爱情?
没有人会怪罪李拘忘记破晓的事实,他也许并没有表面上的伤心,甚至有可能不出一个月就会忘记了她,去追寻下一抹,更为美丽、更为灿烂的骄阳。
时间可以抹平的东西有太多了,那些必要的、不必要的,都会随着长河流去,化作少年时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