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红颜与权取舍之间

他转过头看着我，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格格待会若是笑够了，就进去看看承欢吧，抛下四哥和十三弟的意图不说，格格同承欢的情分自然也不是外人，你们有张良计，我们自然也有过墙梯，胤禩希也望此事，茯苓格格可以置身事外，内务府还有些琐事，先告辞了。”

说完，他便只身离去。

我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久久不能回神，我没有料到八爷会将话说的这般明白，丝毫不给我客套的机会。

张良计，过墙梯，此次瓜尔佳王子的求婚，又是跟四爷他们有关么？

良枝一直都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窗户纸，四爷的心意别说是我，就连欢颐也是知晓的，可是欢颐既选择了这条路，她就必须三缄其口的继续做她的四福晋。

四爷大抵是想，与其让良枝和八爷为伍，跟自己拔刀相见，倒不如将承欢嫁到蒙古去，隔了千山万水，这样既伤不着她，也伤不着自己。

九爷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朝八爷的方向阔步走去，我知道，在他心里，已经将我归为了敌人。

我叹了一口气，走进了翊坤宫。

宜妃是个生性豁达直爽的女子，在后宫众多嫔妃中倍受宠爱，她既没有良妃的美丽娇好，也没有德妃的温柔贤惠，靠的，就是她郭罗络一氏的特立独行，常常笑声爽朗回荡整个翊坤宫。

可惜，皇上对她也只是恩宠，要论真情，怕这世间，也唯独太子的额娘，赫舍里皇后才得到过吧。

我恭敬的请了安，宜妃看起来一脸倦容，挥挥手让我起身。

“茯苓是来看承欢的？”

“嗯，不过茯苓许久不见娘娘了，也甚是想念呢！”

“行了，你这丫头，嘴倒是讨人喜欢，跟承欢脾气挺配，进去劝劝她吧，本宫都口干舌燥了，愣是不给本宫开门，这都是些什么孩子！”

“是，娘娘。”

承欢门前是这个破碗碎瓶的残渣，零零散散铺满一地，还有两个清秀的宫女颤颤巍巍的守在门口，见了我如同救星一般，赶忙行礼。

我揉了揉眉心，“起来吧，去把这里打扫干净，别让你家格格一会出门时踩了上去。”

说着，我转过头，对跟我前来的宫女说，“你们两个留下帮衬着。”

“是”

我上前时，脚下的碎片被我踩得哗啦作响，房间里传来承欢的声音。

“别来烦我！都该干嘛干嘛！不听话拉出去打板子！”

我无奈，轻声笑了“承欢格格何时学的跟皇上一样，动不动打人板子？”

话音未落，门便开了。

门内的承欢肿着眼睛，没有梳洗，散落着长发，眼里像孩子一样流露着委屈。

待我进门，她又合上了门。

我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叹了口气，“承欢，皇上这样疼你，一定不会应允的。”

她低着头拼命的摇，“不，他只疼他自己，疼他的江山，疼他的社稷！”

“不会的，总会有办法的，你是满清最矜贵的花儿，不适合生在贫瘠的蒙古，我明白这个道理，皇上自然也明白，总会有办法的，你自己待在这里难过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和八贝勒他们商量对策。”

“商量对策？怕是他如今巴不得我嫁走，省了这条路上的后顾之忧。”

“承欢……我知道，你比谁都看的透彻。”

承欢抬起头看着我，哭红了的桃花眼显得那样悲惨。

“我宁愿自己是个瞎子！我宁愿什么都看不到！怎么会这样呢，茯苓，你知道么，以前他们每次暗流涌动，我都会把自己弄伤，那样的话，他们就顾不得争夺，我甚至以为，若是有一天我残废了，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会轮流照顾我，没有人去抢去斗了呢？”

“我以为只要我假装不知道，他们都还是兄友弟恭的样子，永远都不会吵架，可是，多讽刺啊，如今他们个个想把我送到远方去，送到一辈子都不会相见的地方去，这样的话，就算他们拿着刀子架在对方的脖子上！都不会再有我这个后顾之忧夺过刀子插在自己身上！逼着他们假装相亲相爱的样子！”

“我遍体鳞伤，终究也抵不过哪个位置！欢颐生了孩子，我都没有去看她！你知道么，自从她们成亲，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欢颐，她躲我！她躲我啊！茯苓，我想好了，若此次皇上答应了，我便削发为尼，自此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管他们是死是活，再与我无关。”

我不敢再去看她万分忧伤的眼睛，低着头摸着我手上的玉镯，说道“总会有办法的，相信我，总会有办法，你说过，我的以后会有你，一直有，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那一日，承欢的眼泪打湿了我的手帕，也打湿了我整个秋天。

她说了许许多多的话，我只是在一旁缄默而听，因为我知道，再多安慰的语言于她，都只是无济于事了。

出了翊坤宫后，变天了。

灰蒙蒙的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困在青石板上，画面变得朦胧。

受了皇宫的枷锁，往往关爱，都身不由己，往往珍惜，都变成舍弃。

初秋之雨，最是冰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