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
我低如蚁蝇的声音传了出来。
“妙妙?嗯,的确比姝姝好一些。”
他的开心已经溢出来了,每个字咬的都是那么雀跃。
我有些局促,不知又该说些什么,只低着头。
“妙妙。”
我乍一听到他叫我,有些寒颤,许是看我不适,他又改称。
“静姝。”
我含糊的应道,“嗯。”
“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因为他的直接。
往常都是我在顺着他给的梯子爬,第一次听他如此直白。
金硕珍只觉如果再这么让气氛安静下去。
对他们两个都不好,每一次见面他们都如此匆忙,甚至对彼此的耳闻都要超过在彼此口中听到的呼唤。
妙妙,太过亲昵,她既惶恐,他也觉得不合适。
要留到婚后,有的是时间叫。
小兔子慢吞吞抬起头来,红着一张小脸,虔诚认真地在盯着自己看。
如果可以亲吻她就好了,他是那样的思念她。
哪怕就在眼前,也那样思念。
这样想着,金硕珍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脸。
却没想到小姑娘两只小手摔住了他的手。
“万望珍重。”
话毕,他便抽回了手,替她关了窗户。
他再看不了那一双饱含情意的双眼。
他又怎知,在她的眼里,他的眼睛何尝不是那样克制隐忍的痛苦的情意。
战争打响了。
前线果然如我期盼的那般捷报频传。
“太子殿下首战告捷,收复灵州!”
“太子殿下再收颖州、漕县!”
“太子殿下五战告捷!”
枕边珍贵的书信每日伴着我入睡,只是殿下的字看了有些眼熟。
每封信都只有寥寥数字,但是每封都足以让我安神数日。
“西北酷寒,静姝在京都添衣,安。”
“倭寇难缠,此仗打了许久,静姝勿念,安。”
“盼望回京,念静姝,安。”
……
除了用腾坐卧,每日我都在诵经祈福,偶尔还会去附近的寺庙捐香油钱,去附近的城县搭帐篷,为接济流民布粥施饭。
最近正值科考,父亲在家中辟了临时客舍接纳寒门学士。
在众多号生中,我看到了林庭秀。
父亲同我说,他是今年最有望中举的学子。
我向他表示鼓励,便去礼佛了。
有了期盼,到了西北的金硕珍只求速战速决。
每一战都兵行险招,打的倭寇措手不及,而且每次金硕珍都会追的他们退无再退赶尽杀绝,其手段的狠辣, 在西北其他部落传的叫人闻风丧胆。
但是对干俘虏,他又是极尽优待,造成倭寇中每战都有大批俘虏愿意归降中原。
一切都看似十分顺利地在进行着,似乎这暗无天日的生活,即将迎来曙光。
清流的支持,父皇的青眯,静姝的期盼,然而一封从京都传来的书信,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皇兄亲启:皇兄征战在外,臣弟深感担忧,因不能为皇兄分忧,夙兴夜寐,辗转难眠。今有八百里加急,机缘巧合之下,被臣弟亲信接手代为亲传,臣弟大喜。皇兄在前线大可安心,静姝小姐臣弟定当尽心照看。万望皇兄珍重。”
金硕珍几个日夜没有休息好,每每噩梦见静妹被老二迫害。
这一仗依旧打的利落,但是金硕珍却受了重伤。
一只背后的冷箭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肩膀里。
王师收官告捷,亟待元帅痊愈启程回京。
金硕珍却决定让大军休养半月先行出发,自己伪装失踪,并派秦溱带一小队人随后快马回京传播流言。
“太子殿下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金硕珍!”秦溱气急怒吼。
“照我说的去做!”金硕珍激动地伤口又裂开了,渗出了血迹。
“那赵小姐呢。”秦溱知道他自有想法。
“不必告诉静姝,只书信一封给赵祭酒,告诉他,计划可以开始了。”
金硕珍通红着眼眶,目眦欲裂。
金南俊,我会让你后悔生出来!
“小姐!小姐!前方传来捷报!大军收官告捷!”
我派出去打听的小厮兴冲冲地跑回来禀报。
“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如何了?”
我急切的想得到他报平安的信件。
“小姐,这次没有信件传来。”
小厮有些畏缩地回禀。
“没有信件?”
我心下有些不踏实,却还是宽慰自己。
“没事的,大军班师回朝,太子殿下也定然安然无恙。”
新科放榜的那天,外面万人空巷,锣鼓喧天。
林庭秀中了榜眼,他意气风发的赶来赵府拜谢我父亲的知遇之恩。
我们匆匆见了一面,我便照旧出去等信了。
“小姐,坊间传言……传言太子殿下身负重伤,下落不明……”
“你说什么?”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失魂似的又问了一遍。
“太子殿下身负重伤,下落不明,多半遭遇不测了啊。”
我在昏迷前,脑子里不断在循环这句话。
我悠悠转醒的时候,入眼便是母亲扭忧的脸。
我一把抱住了母亲,痛哭道。
“母亲,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他们说殿下遭遇不测了。”
“妙妙,那不是梦,秦将军已率先回朝嘉明了圣上,太子殿下……失踪了。”
母亲也忍不住心疼地哑声道。
“母亲,捷报都传来了,殿下怎么会有事呢,是你们在骗我的,对不对?”
我从母亲的口中再次听到肯定的恶耗,头脑发昏。
“妙妙,我们先用膳吧,好吗?”
“我不吃!我要去找父亲,我要去找父亲。”
似乎是觉得父亲一定能给我想要的答案,我执着于见他。
“你父亲在酒肆和那些大人们为庭秀庆功呢。”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关心金硕珍的死活呢。
怪我,自小父亲使教导我,虽为女子,也要有大丈夫志气,是我不争气,不能像秦将军那样。
如果那样,我就可以守护在他身边保护他了。
如果……由于忧思过度,我又陷入了昏迷。
金硕珍最近膳食吃的很少,常常一个人静坐,眼望着东边的方向,出神许久,旁人叫他,也不应,只有时不时下达的命令,才让他的随侍们和信他没有事。
他们最近在西北蛰伏,一是给金硕珍时间养伤,二则是,在西北收集金南俊和倭寇勾结的证据。
秦溱等人则是回京稳住朝堂,和赵祭酒等人拉拢文臣站队。
尤其是那些新科进士,可堪大用。
事成之后,便叫人飞鸽传书。
金硕珍便带着这一小队精兵悄悄潜回京都,与京城的人马里应外合,趁着金南俊放松警惕,将他的私兵一网打尽。
京都最近又流传着关于赵祭酒的传说。
赵祭酒的得意门生高中当晚,便向赵祭酒求娶赵家小姐。
赵祭酒当下就同意了,并扬言择日就给二人完婚。
一向恭顺的赵小姐不知道怎么了,竟发起了疯来。
这么好的婚事,竟然一口回绝了。
奈何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赵小姐一开始不吃不喝绝食了几日,后来又闹着要出家。
之后突然有一天便传出来,林赵两家定于三月后完婚。
我此生,惟愿殿下平安,要我牺牲什么都可以。
父亲要我嫁给林庭秀,温良守礼了十八年的我与父亲大闹了一场。
太子殿下连行踪都没找到,我竟然就要另嫁他人。
父亲这是陷我于无情无义,母亲说我们二人的感情普天之下还有旁人知晓吗。
是啊,殿下,直到最后,我们的情意也只有彼此知
道吧。
殿下,你在何处?可有吃好睡好?
静姝,在等你回信。
翌日,父亲将从秦将军那里送来的物件给了我。
昔日精美无暇的平安福,被血迹染透了。
里面多了一张血书,是殿下的字。
我心痛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是不会轻易丢掉这个的。
他定是遭遇了不测。
那张青色的绢帕上,干涸的血迹依然鲜红。
赵小姐,余生顺遂。
我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地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