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长安,蝉声噪耳,生意也稀疏的很。
阿沁趴在柜台上面,一手拨弄着手里的算盘,一手支着 下巴,嘴里还顺便指挥着小新打扫铺子。
“对对对,那里那里,嗯……还有花瓶,擦干净点……”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阵鞭炮声,小新满脸好奇的跑出去看了一眼,片刻后又愁眉苦脸的走进来。
“掌柜的,金记绸庄在咱们隔壁又开了一家……”
阿沁闻声捏紧了手里的算盘,牙齿咬的咯咯响。
好你个金南俊,不就是坑了你一千多两银子,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小新,备车!”
说起这事,还要追溯到两个月前了。
那个时候阿沁的锦绣绸庄还是长安里最大的绸缎庄,每日客流如梭,接待的也都是些达官贵人。
某日,一位身着紫衣的俊朗公子来到店里,点名要水云锦,且一次便要了五十匹。
这水云锦出自长安最有名的织女贺水云之手,锦面光滑如水,质地轻透柔软,最是适合裁夏天的衣物。
水云锦稀少,价格自然也高的离谱。
这么贵的绸缎,当时绸庄里统共也就三十多匹。
她去让小新一数,果然才只有三十九匹,还差了十一匹。
都说无商不奸,哪个商人会愿意放了这么肥的一条鱼。
阿沁开始找话题跟他聊着,看看可有转圜的余地。
“公子贵姓呀,看样子似乎不是长安人啊?”
“在下姓金,江南人,前几日刚到长安。”
阿沁听他这么一说,内心立刻打起了小算盘。
这水云锦是绝对没有卖到过江南去,而眼前这位公子刚来长安,开口就要那么多水云锦,肯定是不知道水云锦的行情,也就是说对水云锦并没有那么熟悉……
“不知公子一下要这么多水云锦是做什么呢?”
“家祖迁居长安,适才落户安宅,我来挑些上好的绸缎给家中众人裁剪夏衣。”
金南俊挑了下眉,不明白眼前这个满脸谄媚的女掌柜为何废话如此之多。
阿沁听完他这话更加高兴了。
她背过身悄悄跟小新说了两句话之后,又笑眯眯的对那位公子道,“不知金公子府邸在何处?这水云锦我们待会儿就给您送到府上去。”
为何忽然之间这水云锦就够五十匹了呢,当然是因为阿沁掺了水分啊。
有一种名为云锦的绸缎,和水云锦极为相似。
其实这云锦就是模仿水云锦织出来,所以看起来几乎没有区别,但价格却相对便宜的多,平时是专门提供给普通百姓的。
只不过假货终归是假货,和水云锦的质量还是有些区别的。
阿沁就是抱着糊弄外来人士不识货的心思,把不够的全用云锦来填上了。
那位公子倒也爽快,当下甩给她五千两银子结清帐后就回去了。
没过几日。
这边阿沁还美滋滋的数着钱的时候,那边忽然就冒出了一个金记绸庄,还专门开在锦绣绸庄的附近,价格也总是比锦绣绸庄低那么一点。
阿沁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排挤在自己呢!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抱着这个心思,她悄悄去金记绸庄摸了下鱼,从店小二的嘴里打听到了金记绸庄的老板是刚从江南搬来长安的,在江南一带是个家财万贯的主儿。
从江南新来的富主,又姓金。
阿沁一下就猜到了肯定是前几天那个被自己坑了的金公子。
原本她以为这金公子再有钱,也不能拿钱不当钱的这么一直挥霍吧。
再说了,一千两银子而已,至于嘛。
结果她没想到,这金记绸庄越开越多,价格也越压越低,简直要把锦绣绸庄给包围了。
如今整条安宁坊放眼望去全是金记的招牌,就连隔壁的茶馆也被他买了下来。
如此一来,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她的锦绣绸庄简直比门可罗雀还惨,这眼看着马上就要关门大吉了。
马车悠悠驶过长巷,停在一处府邸前。
阿沁看着眼前奢华的描金牌匾,深呼吸两口,踏上前去猛的拍门。
“金南俊,你个杀千刀的,你给老娘出来!”
这厢外出拜友的金南俊才回府,一下马车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自家大门上,一边拍门还一边撕心裂肺的骂着自己。
他走上前去,面带戏谑的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沁闻声面色尴尬的回头,一看到眼前一副衣冠禽兽样子的男子,气就又不打一处来了。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金南俊摇着扇子,面带笑意的反问她,“我怎样对你了?”
“为何在我锦绣绸庄旁边开了好几家金记绸庄?”
“地段好呀,再说这安宁坊不是长安城最繁华的街道吗?”
”少说些没用的屁话,你分明就是在针对我锦绣绸庄!”
“我为何要针对你?”
“因为我坑了你一千两银子。”
阿沁脱口而出,过后又立马后悔的想抽自己几个耳刮子,这不是不打自招嘛!
果然,金南俊听了她的话,冷哼一声。
“既然你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那还来跟我吵个什么,我摸着良心做正经生意,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沁被他刺的一时间哑口无言,眼看着他就要转身进府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索性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金公子,金大爷,是我不好,我错了,我不该坑金公子的钱,我知道错了。”
旁边站着的小新看到自家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人家金公子的大腿,在心里默默哀嚎。
掌柜的,咱能不能有点骨气??
金南俊身后的随从也是犹自凌乱,他们主子却一脸的云淡风轻,享受着被抱大腿的感觉
“既然知道错了,便把那一千两银子乖乖还给本公子吧。”
阿沁一听他这话,立刻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
“你你你你……你还是不是人了?有没有一点江南首富的度量啊?一千两银子而已……”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
金南俊握住她指着自己的手推了回去,笑得一脸奸诈。
“锦绣绸庄也不差那点钱啊,何苦还要坑在下那
……”
他看着拍拍屁股一溜烟消失了的阿沁,咽下还未说完的话,忍不住感慨。
世上竟有比自己还厚颜无耻的人,而且还如此……爱财如命,一毛不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