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第二

两军交战，可不是街头混混带领两队人马随意扭打。士兵将领，均是训练有素之人;排兵布阵，又讲究些阵法谋略。此时小昊带着宣灵直奔大帐而去，可谓是后有敌军砍杀,前有梁军阻挡，难度可想而知。

他只是没有选择罢了，宣灵伤得如此之重，长剑穿透了她的胸膛，别说是没有军医，只怕是晚上一时半刻，都要小命不保。

太多次被人扼住咽喉,太多次看见对手向他们刺来匕首刀剑……太多次差一点就失去了她。

他们都经历了太多的得而复失，以为自己能像习惯所有伤痛一样，习惯着对方的离开。却不料，是这样的难以分割。

战场上的拼杀之声何其喧闹，小昊却只听得到妹妹浅浅的呼吸声——或者说是，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断断续续的句子还在从小昊嘴里不停地说出来,却是始终无人应承，鲜血顺着他全身各处流下，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和宣灵的。眼底也早已鲜红一片，可怖如厉鬼。

也不管眼前人是敌是我，但凡挡路者，一概拼死与之相斗——梁军大阵，生生被这孩子开出一条血路来。真的是一条血路！尚未凝结的鲜血不断地滴在地上，召示着它们的主人之前受了多么严重的伤。这条血路,从战斗的最前线一直蜿蜒到主帅大帐前。

见到这两个孩子的人，或成了他的刀下鬼,或见鬼一般地惊叫着跑开,再无人敢上前拦他一拦，也无人来搭救奄奄一息的宣灵。

小昊筋疲力竭，呼救不出声来，也不再与妹妹说话。只弯曲着腰身，一手扶好背上的妹妹，一手拎着一柄长刀在地上划过。脸已无力上扬,只一双嗜血的眼睛向上瞟着大帐前哆哆颤颤的卫兵!

那卫兵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也没比小昊年长上几岁，平时又不怎么上战场，并未见过什么血腥的场面。此时一见两个血人一般的小孩，还硬是被那男孩死死盯住，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毛，忙不选地掀开大帐的门帘,头也不回地惊叫道:“将军，鬼!有两个魔鬼过来了！”

军帐内，连同常进在内的几员大将正指着一幅巨幅地图商议要事，被那小卫兵的闯入惊了一跳。眼疾手快者当即便撤掉案头镇尺,将地图卷起,指着那小兵骂道:“大胆!主帅大帐也轮得到你来闯吗?”

小卫兵被轮番吓得腿软，双膝一屈“扑通”跪趴在地上，浑身都打起了颤:“属属下不敢!属下是，平白见了鬼，才，才来通报!”

“一派胡言!拖出去!”

将军威严的声音还没落，屋里几人均听得帐外几个待卫阻挡来者的声音:“喂!你是哪个大营的!”

“喂!将军们正在议事，不得擅入!”

“小子，再上前一——”

帐内几人均停下手上动作，只听见兵刃相接之声甫一响起，帐外立刻安刻下来,只有片刻后沉沉的重物落地之声。风掀起未拉好的门帘，大帐中的几位将军俱是看见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屠戮。

长刀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帐内人心中皆是一惊，当即有人把刀刃出鞘半寸。

门帘被来者施施然掀开。

那人虽然面容还是个孩子，但满身满脸的鲜血，还有血红的眼神,却实在与魔鬼无异。

轻轻将宣灵放在地上，疼惜并怜爱地看了她一眼，那样的温柔，甚至让所有人都以为是错觉。

未多做停顿,那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孩子长身而立，右手握成拳，左手抱拳于胸前，微微颔首,不以军中规矩，却是以江湖上的礼节向常进致礼道:

“玄冥教黑无常见过常进大将军。”

“请将军叫一军医来，当即为小妹医治！”

明明穿着一身小卒子的衣服，主帅面前，小昊的声音却没有半点的卑微，倒是有一种颐指气使的威胁味道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