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纸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没出来过。
不远处，菲洛一步步走过来。
她的脚步在门前停下，犹豫着抬起右手，却迟迟没有下一个动作。
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她。
菲洛抬起头，凝视着这扇门。在她的目光注视下，门开了。
邹纸嫣并不惊讶，像是知道菲洛在门外一样。
“进来吧，站在外面容易受凉。”
“……”菲洛点点头，跟她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白天还挂满红绸锦缎，现在却显得空荡荡的。
邹纸嫣坐下给菲洛斟了杯茶。
“给。”
“多谢。”
菲洛拿起她推过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口。
邹纸嫣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菲洛刚放下茶杯，便听见邹纸嫣感慨般地说。
“我们又回到了初见时那般恭敬。”
“林洛就是这样对我相敬如宾，直到后来我才有种……这个人将与我成亲的感觉。”
“如今……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
她像是刚哭过，眼睛红红的。
“阿姐被带走了，我们和白家的交情也断了，你们也要走了。”
“其实我不怪你。我回来想了想，你选择的是能保全更多人的办法。”
“不要觉得愧对于我，你是我的恩人。”
“……”
菲洛听她说了这么多，多少也想开了一些事。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纸嫣，”菲洛抬起头，看着对方，“……抱歉。”
邹纸嫣刚想开口就被她打断:“这声‘抱歉’，是我以林洛的身份说的。”
“……”
邹纸嫣看着她的眼睛，泪水再一次涌出。
她笑了。
释怀了。
成长了。
凌初陌与邹千缘生死未卜，菲洛一行人不能耽搁太长时间，休整了一日便出发。
在邹府门前，菲洛含着笑，抱了邹纸嫣。
“把姐姐安全带回来，你也要活着回来。”
“我答应你。”
道林站在一旁，欣慰地注视着菲洛。
经此一役，小姑娘也该长大了
“林公子，”邹县令忽然过来对他说，“我自知帮了倒忙，也没脸再麻烦你什么。但看在这些日子的交情的份上，能不能拜托你，把我女儿安全地带回来？”
道林脸上依旧带着不羁的笑:“放心吧，我们定会带回邹小姐。”
只不过，邹小姐是否安全，还是另一码事。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他也不敢保证。
说实话，在鄯州停留的这段日子，他们过得都很自在。
因为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也没人会去深交他们是谁。
邹纸嫣不会强求菲洛留下。她爱的是菲洛的一个马甲，也只是那个马甲。
游子会停下亲吻那朵娇艳欲滴的花，却不会为了它而杀死自己的马。
·
“张嘴，啊——”
“啊——”
道林和菲洛表情十分复杂地看着那边的俩人。
为了轻装简行，四人选择了挤一辆马车。此时道林和菲洛就眼睁睁地看着红叶给马修……喂饭。
特别是菲洛。那是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过的待遇。
“不是，我说，”道林显然是有点忍不住了，“咱殿下只是有脑疾，不是四肢瘫痪。”
菲洛也忍不住了:“……阿姐，难不成这一路你都是这么过来的？”
说到这，红叶重重地叹了口气。
“谁知道这三皇子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连饭都不会吃了。”
菲洛道林尴尬地对望一眼。
马修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仨，突然伸手拽红叶的衣角。
红叶:“………………”
菲洛:“………………”
道林:“………………”
“啊。”
“张嘴。”
“……”
这场面实在是没眼看。菲洛低低叹了口气，掀开帘子向外看。
中原这片土地也有很多无人统治的地方。出了桑彝，路就没那么好走了。
道林见状，出声提醒:“别吹太久，当心着凉。”
此时菲洛早已换上了大护法那身行头。她戴着面具看不清神色，道林只能观察到她点了点头。
他看着小徒弟这副样子，忽然笑了一下，叫了她一声:“小洛。”
菲洛应声回头。
道林抱着手，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此行若是顺利，对你来说当是大功一件。若回去论功行赏，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奉命前来，没打算要什么赏赐。若真有……”
菲洛想了一会，最终说:“可以的话，我想让阿姐去星学院做先生。”
听到这话，红叶给马修喂饭的动作停住。
“可这是你的赏，”道林依旧笑着，“以我对教皇的了解，他大概会给你拿一箱金银财宝，或者让星学院院长收你为徒，又或者……”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变得不怀好意:“把你许配给他儿子当王妃。”
菲洛:“………………”
她往道林小腿上踹了一脚:“别胡说。”
好像只要能看见菲洛，道林就会笑。
他故作矜持地点点头:“说的也是。有我这么好的师父，皇子当然略输一筹。能理解。”
“跟那没关系吧？”红叶插了一嘴，“真要说起来，如今的三位皇子真是一个良配都没有。且先不说三皇子，二皇子在朝中根基不稳，他母亲站哪一方都要另说。大皇子一心想着继位，如今太子都没定下，他先想着发展势力，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教皇的位置。”
“天沅的未来交到他们手里，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对于天沅，红叶感到十分惋惜。
道林靠着马车，目光从菲洛身上收回，笑意也随之消失。
“我们又从何而知，是否有四皇子呢？”
说到这，仿佛空气都安静了一瞬。
道林脸上表情淡淡的:“现在这三位皇子都靠不住，可我们不是还有位四皇子没找回来吗？”
菲洛在他旁边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若此时在天沅境内，你已经被抓起来了。”
道林又笑了:“啧，怎么能这么跟师父说话呢？”
菲洛撇了他一眼。
“放心。就算是在天沅，以你师父我……”
“有人偷袭！！！”
临时骑兵队长的一声喊把众人的警惕性瞬间拉高到极点。
道林掀开帘子探出头，外面的确有人偷袭，人数不多，约莫十来人，其中有几个武功高强法力浑厚，并不好对付。
“来者不善啊……”他念叨着，却没有立刻冲出去，而且转头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拍在红叶后颈的穴位上。
红叶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晕了过去。
菲洛被吓了一跳，不过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是场硬仗，”道林回过头看菲洛，“命重要，别硬撑。”
菲洛点点头。
二人没再多说，菲洛摘下面具和斗篷，和道林一起跳了出去。
其中几个比较弱的很好对付，但领头的那几个实属硬茬。
菲洛和道林离得不远，背对着对方。
道林的一招一式都十分干净利落，杀人如麻。
这不是菲洛第一次看见道林杀人。
但在邹府那时有凌初陌在，道林不需要费多大力气。
可现在，除了自己，道林没有第二个帮手。
即使看不见脸，菲洛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道林动手有多么可怕。
他是凭实力当上天沅的护法。
手起刀落，眸中没有一分感情色彩。就好像杀人这件事对他而言，早就习以为常。
杀人时的道林，是个恶魔，毫不夸张。
不过，那两日频繁使用傀儡术的损耗，真的有那么容易恢复吗？
“喂，”道林一剑抹了来人的脖子，冷声冲马车里喊，“还不出来帮忙？”
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有你就够了。”
菲洛愣了愣，险些被人打中。
“也是。”
道林没再继续说，眼神中的冰冷从未褪去。
菲洛看着道林的背影出神，一时疏忽，竟被人一剑砍在后背！
“啊！！！”
道林一惊，回头喊道:“小洛！！！”
他一个箭步过去杀了偷袭菲洛的那人，掌心汇聚着法力。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手扶菲洛，一手握剑劈了出去。剑气汹涌，击飞了其余所有人！
“没事吧？！”
道林慌张地扶着菲洛，把斗篷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菲洛脸色苍白，靠在他怀里，呼吸逐渐急促。
那一剑很疼。
疼到说不出话。
疼到记忆深处，那份尘封已久的往事。
菲洛回忆起儿时，在一片山林中，自己抓着一把小木剑，母亲握着她肉乎乎的小手，带她比划出一招一式。
是很小的时候，记忆很模糊，菲洛只记得那时她们还在苍隐生活。
母亲教她的剑术，也好久没练了。
“母亲……”
菲洛皱着眉，呢喃道。
直到那时菲洛才发现，儿时母亲传的那套剑术，她并没有忘。
不仅没忘，甚至印象十分深刻。
那套剑术……
菲洛借着道林的力站直，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剑。
道林见她身体虚弱，担心地问:“还行吗？”
菲洛点点头:“我想起来了。”
道林问:“什么？”
“母亲告诉过我:如果遇到生死关头，就用那套剑法，它能保我一命。”
“什么剑法？”
菲洛缓缓抬起握剑的手，目光逐渐变得坚毅。
“泯天七剑第一式，天枢。”
『正文结束』
感动ing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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