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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到十里开外小镇

那山,那城

天不见亮,这个小山村还沉睡在群山的怀抱。星星若隐若现,环山像一个个威严的士兵在站岗,微微凉风丝毫吹不醒这万物生灵。

       不知谁家的公鸡没睡醒似的沉闷又沙哑地鸣了一声,惹得他家的狗惊悚地抽起头吠了一声,顿了一下,立着那干柴似的脖子睁着那铜铃大的眼睛,放着光一百八十度向周围扫射了一遍,没发现动静,又无力似的靠着墙将头落下,埋在蜷缩的身子里。小山村又恢复了死静。

        我被公鸡高亢的长鸣声惊醒,下意识地惊坐起来,急匆匆地翻下床,拖着来不及穿周正的鞋踉跄地跑向厨房,扶着墙歪着头看到爸爸在择菜,吊在嗓子眼儿的心落了下来。妈妈麻利地向灶里加了一小把柴,又弯着腰凑近锅用手往鼻子里扫了扫冒着的热气,侧过头看向爸爸:“饭好了。”她瞥了我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奇,灭着灶中的火,嘴里有点欢快地念叨:“今天能早起了。”我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拖着轻飘飘的腿,靠近爸爸坐在小木凳上,双手托住两腮,半眯着眼睛望着微弱的灯试着去眨眼让自己清醒。

      “去舀一点儿苞谷,”妈妈整理着杆秤丝线对着我说,“我去抓鸡。”

        我慢腾腾站起来,转过背挨序摸了摸装粮食的麻皮口袋,笨手地打开装玉米的袋子,估摸着装了半小碗站在原地等着递给妈妈。

        妈妈弯腰放下手中的秤,取了两根稻草,三五步穿过灶屋,凑近鸡笼,一把抓了只公鸡,麻利地绑住鸡的腿,丢在我跟前,说:“喂它。”转身又往鸡笼方向去了。

        “妈妈,它不吃!”我端着粮食放在鸡的嘴边,对妈妈叫道。

        “它怎能不吃?!饿了一晚上!”她看向我,“嘿,你端着干什么?吓着它了,撒地上。”

        我犹豫了会,心里默念:“待会它仍不吃不得又捡起来,”我将碗放在地上,盼着鸡啄一口,又瘪了瘪嘴,打翻了碗。

        “这么斯文,你弄这点哪够?”她捡起碗,装满了一碗玉米,倒了一半撒地上,又走向鸡笼。

        爸爸洗完了菜上的泥,将捆好的菜整齐地码放在背篼里。

        “妈妈,它们不吃了,还有些没吃完,”我一直盯着鸡吃饱。

        妈妈收回揭锅盖的手,走过来一把抓住一只鸡,毫不费力地掰开它的嘴,腾出一只手抓了一把玉米往它嘴里灌,鸡舞动着腿奋力反抗,我傻住了,不敢看这样的画面,自主地望向了爸爸,爸爸皱了皱眉。

        直到两把粮食下肚,妈妈才放掉它,又抓起另一只鸡来灌。

        “妈,它们都不吃了你灌它们什么么!”我有点厌恶,忍不住吼道。

        “你懂什么!这样才更重呀,”她沾沾自喜地接着说道,“待会还要消化,饿肚子卖不就亏了!”

        我惊讶到忘了反驳。

刚放下碗,屋后半坡小道上传来文化嫂卖力的喊声:“吉祥!收拾完了没!走啦走啦!”

        “来了来了!”妈妈蹲下背起背篼,抓起装鸡的麻皮口袋,对我叫道,“快快快!”

        爸爸提起小背篼让我背上,慌乱地抓起地上捆好的稻草点燃了递给我。

        背篼不算重,但里面的鸡站立着,摇晃着不太稳,我铆足劲半跑赶在妈妈前头,向后倾斜着火把,好给她照亮路。

        头上被茂盛的竹叶遮挡得严严实实,来得及看看天上星星还在不在,落下的露水打湿了小路。我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蟾蜍,大人说癞蛤蟆飙出来的液体要刺瞎人的眼睛,瞧着那丑样背上发凉。

        文化嫂估摸着听见了我们的脚步声,着急着起身边道:“召惠都在前面等着了,我听见她叫我们了。”小岚握着木棍搅着泥巴玩,没有注意到文化嫂已经起身。文化嫂提起面前的小背篼对她咆哮:“你玩啥!看不见我起身了吗,我这样给你提着累不累?”小岚嘟起嘴满脸不高兴地背上背篼。

        爬过竹林,路宽敞了点,借着天上快溜掉的星光,大家熟悉得估摸着也能妥妥地走,文化嫂在最前面,两小孩自觉地在中间,前怕蛇后怕狗。左边斜坡上茂盛的橘子树扑来涩涩却清新的味道,脑中闪过下半年又会是硕果累累的景象;右边竹林好像比我高不了多少,看起来很柔软,黑压压一片,真想一脚踏上去在上面奔跑;身后无尽的黑,虽有零星的灯点缀,但还是神秘到令人害怕,让人不由得加快脚步,似乎前面就有阳光。

        我们的话语声提醒着惠大娘起了身,离我们还远远的就弓着腰向前慢走着,看起来比我们背得都重。田埂上的蛙声、蛐蛐声惊叫唤,仓惶乱跳,生怕被我们踩着。

        天渐变色,蒙蒙亮。小路周围有几户人家,烟囱都商量好似的冒着飘渺的烟,还飘来淡淡的闷饭的香味。吆喝着鸡的声、招呼着狗的声、还有男女大嗓门对话的声,夹杂在一起,好不热闹。妈妈和文化嫂你答我问地东家长西家短,小孩听得有点入迷,都忘记要说些小孩子之间才有的对话。眨眼间功夫,刚才繁华的景象抛在身后,我们继续前行着。

       前面是下坡,惠大娘在视线尽头靠着坎歇脚,不停地喘着粗气。我们加快脚步赶到她跟前也稍作休息,大人们脸上滴着汗。路边的玉米叶触碰着手臂,痒得人发麻,我厌恶地一遍一遍地将它推开,也不愿挪动有笨重的脚步。小岚扯着最近的玉米须,含在嘴里当胡子,我羡慕又有点蔑视地望着她——嫩绿的胡须确实好玩,但这是错误的行为。

        “哎呀,你手怎么那么贱!”文化嫂发飙道,“被人家晓得了就砍断你的手!”

        小岚吐掉胡须,气鼓鼓地重重拍了一下没有成熟的玉米,绕着文化嫂走到最前面去。我瞄了一眼身后的妈妈,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妈妈没有那么张牙舞爪。

        越过山沟,爬进茂密的树林,鸟儿有节奏地唱着我们都已熟悉的歌。天已大亮,四周植物都争着长个儿,一眼绿色,一山连着一山,望不到尽头,即使人身上穿着鲜艳的粗布衣,也难以在这郁郁葱葱的林中起眼。路边一片剑一样的叶子伸到我跟前,叶尖上挂了颗大大的露珠,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接住,露珠由指腹滑过手心,透心凉。我低头看看穿着塑料凉鞋的脚,本来白白胖胖,被一路凉悠悠的露水冲洗过后,好像变瘦了不小,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微抬头瞧瞧四周,右前山沟里灯光如同繁星点点,貌似听得见人们的嘈杂声。小岚欢喜地半小跑出现在文化嫂前面,我松了松肩上的背带,脑中瞬间飘过冰糕冒着冷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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