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江湖榜下采花贼林言的追杀令。
恰逢大雨,水淹了山岭,那江湖榜位置偏僻,连着几天都无人问津。
半月后,一个身着破烂头戴斗笠的少年悠闲的哼着小曲路过,被一块大石绊了跤,扶着江湖榜旁的木桩子站起身,抬眼,便看到了这张被水泡到字迹不清的追杀令。
少年扶了扶斗笠,用手比划阵子,似乎确定了上面的价钱,这才小声嘟囔道:“真是,字丑还扣门。”
顺手揭下追杀令,又咿咿呀呀唱几句小曲,不一会,便没了身影。
新一届武林盟主柳明烟,单字一个琼。
如其字,柳明烟是出了名的穷。
平日不是揭榜就是四处找职位,恨不得埋身金银中去。
揭榜第二日,柳明烟小心翼翼趴在林言屋顶上,蹑手蹑脚翻起一块瓦,眯着眼往里望,好巧不巧,瞅见一个白花花的身子。
柳明烟原是闭了眼,转念一想,反正过会便将他送去见阎王,更何况两人皆是男子,不需避嫌。
索性睁开眼,正想仔细瞅瞅,便与一对满是羞愤的眸撞上。
“阁下好兴致,夜半不就寝,反倒来我这男子房上偷看。”林言快速裹好衣衫,掩下眸中情绪,神色淡淡。
柳明烟微微勾唇,拨开屋瓦,翻身下地:“有人花钱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阁下是来杀我的。”林言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却未流露出丝毫恐惧。
柳明烟暗暗打量这传说中的采花贼,见他面色苍白,身形单薄,突然没了杀人的兴致:“啧啧,你这幅柔弱模样,我倒不觉得你是采花贼,反像是被采花的。”
那晚,柳明烟空手而归。
随处找了点粘液将追杀令粘回去,麻布衣少年又叹着气开始寻找新的契机赚取钱财。
一月后,追杀令增了数额,并增加了一张,用朱红大字反复强调,过路人只是轻轻一瞥,笑道:“不知又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姑娘给那林言害了。”
柳明烟偶然路过,看那朱红的大字,想起林言单薄的身子,暗暗盘算买些药材送去,莫要亏空了身子。
掏出钱袋,细细盘算,总算是凑出银两买了些药材,提着便往林言住处走。
“唉,倒也是个聪明人,这就换住处了。”
人去楼空,除了些难以移动的物件,屋子里再未剩下。
柳明烟提着东西,思索许久,最终悠哉悠哉的回了自家的小破屋,也罢,先将东西在家中放些时日,日后再见便给他。
所谓日后,便是一年之后。
药材早早失了药性,随意扔弃在屋子的角落,柳明烟继续着忙碌的日子,游荡在江湖各处,只是偶尔想起林言。
也不着急着见面,道一句有缘自会相见。
深秋,酒馆早早打烊,柳明烟身为茶馆小二自然也得来偷闲,欢欢喜喜捧着新得的小费,一路出了茶馆。
不远,女子的尖叫打破寂静。
同时,一道黑影破窗而出。
柳明烟登时来了精神,迅速跟上那道黑影,顺带不紧不慢的冲黑影喊道:“阁下慢些走,在下有东西想送给阁下。”
黑影微微一颤,加快了速度。
两人追追赶赶,最终停在郊外小树林旁。
“你说说你,我都让你停你还不停,活该累死。”柳明烟靠在大树干上,一脸戏谑地看着不远处的黑衣人。
“我以为你要杀我。”黑衣人狠狠喘口气,这才开口。
柳明烟愣了愣,忽而笑起来:“你有个弟弟罢。”
黑衣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梗死:“你你你……”
“说起来倒是巧,当年……碰巧瞧见他沐浴。”柳明烟轻轻咳嗽声,莫名有些尴尬:“瘦得像只弱鸡。”
想了想,总觉得这么当着姐姐的面损人家也不好,又接了句:“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黑衣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给你提供好看的姑娘住处,你向我提供你弟弟的行踪。”
黑衣人眸中闪过一道光,盯着柳明烟看了看,爽快的答应下来,临走时顺带询问了句:“你心悦阿言?”
柳明烟笑笑,不置可否。
也许吧。
酒馆有个做饭的姑娘,清清秀秀,早些日子和心爱之人定了亲,整天笑得甜蜜。
刚巧两人关系不错,闲暇时,柳明烟便去询问。
“阿青,你可是知道如何叫心悦?”
小姑娘微微红脸,想了想,答道:“便是日日想他,念他。”
柳明烟了然的点点头,偏头,望见一抹青影飘出门去。
林言快步快出门槛,心里莫名有些窝火。
总觉那麻布衣少年与少女甚是般配。又回想起阿姐回来那日的调笑:“有个瞧见你沐浴的小子看上你了。”
骗子。
林言小声嘟囔了句,加快步伐。
近日来,柳明烟次次拜访林言都吃了闭门羹,索性趴在屋顶上,一看就是一整天,无论林言用石头砸多少次,也毫无离开的意思。
过了五日,林言发现屋顶上没了人,还专门派人打听才知道,柳明烟窝在小破屋里读书。
不知情都得认为他是看秘籍看得入迷,凑近看才知他手里捧了本《追男一百式》。
林言站在小破屋门口,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容颜俊朗的少年,捧着本《追男一百式》看得津津有味。
柳明烟习武,听力好得惊人。有脚步声渐渐迫近他也是听得出。
抬头,便见那日思夜想的人儿。
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又悄悄撇了眼书的文字了解了个大概,这才扬起一抹笑:“可是想我了?”
林言当然不会承认,只是站在门口,默不作声,眼珠轱辘轱辘的转着,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若是不说,我便当你默认。”柳明烟站起身,步步逼近林言,脑海中开始回想书上的内容。
追男第一式,想尽一切办法揩油,要撩得他脸红心跳,自己却不动声色。
柳明烟仔细琢磨这句话,猛的上前,将林言压在墙上,瞬间便见对方红了脸,就连耳根子也泛起了红:“登徒子”
闪身躲过林言的巴掌,柳明烟有些挫败的望着那道身影匆匆忙忙跑远,忍不住感慨一句:“真是,小姑娘似的,我又没做什么就想打我。”
说着,有些遗憾。
唉,那脸苹果似的,真不知道咬一口是个什么滋味。
林言匆匆忙忙跑回去,脸上滚烫还未褪尽,捂着脸瘫在床上好一阵子这才缓过神。
仔细一想,自己好像有些喜欢这个家伙了。
之后几日,陆陆续续有东西被放在门口,林言将东西提进屋,还担心是些巨蛇毒药之类的物件。
仔细看,几天下来,总共凑出了一对簪子,一双绣花鞋,还有零零碎碎的首饰,看得林言有些莫名其妙。
林颜在一旁清点,笑道:“那小子前几天见我特地询问你的尺码,看如今这架势,莫不是想把你娶进门。”
“若是他的嫁衣是自己亲手做的,我便……”林言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为情:“嫁给他。”
林颜偷笑:“看你这模样,我倒是觉得,他哪怕做不出,你也会嫁。”
她站起身,在弟弟恼羞成怒的目光中潇洒的离去。
自家弟弟的要求,要快些告诉那小子。
柳明烟失踪了。
一失踪便是三年,有东西陆陆续续从四面八方寄来,可总是见不着人。
林颜不再做采花贼,与一位貌美的姑娘看对了眼,拜堂成了亲,日子美满。
可林言的婚事一直是她心中的大石,不上不下,哽在心里。
林言愈发沉默寡言,盯着窗棂能看一整天,在心里数着日子。
盘算着若那家伙再不回,自己便去寻他。
柳明烟是带着嫁衣回来的。
他骑着马,风风火火,笑得恣意。
林言便这么望着他,看他翻身下马,看他伸出手将嫁衣递来,温柔道句:“看,嫁衣我做好了。现在,可以娶你了吗?”
林言轻轻笑了起来,快步走上前,被那人轻松抱了个满怀。
“我这人一向说话算数。你亲手做了嫁衣,我便嫁你。”
完
执笔/逝久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