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子【二十五】

苏莞宁一个人在正殿里待了许久。夜间，萧凌宸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一直到子时，如往常一般回甘泉宫就寝。

他一进入宫殿就遣散了宫人，待他预备换下衣物就寝时，忽见床榻上坐着一个人。

萧凌宸皱眉，警惕心顿起，他走近一看，又送了一口气，语气平淡:“你来这里做什么？”

床榻上坐着的正是苏莞宁。

苏莞宁轻轻转头看着他，面容平静，只是这种平静反倒让萧凌宸觉得有些怪异。

他拢了一下眉，又打量了她几眼，她今夜穿的异常光鲜亮丽，一身正红色宫装，金丝绣的凤凰在烛火的映照下璀璨夺目。衣服上的凤凰好似要从衣物上飞出，欲凤翔九天。

她的妆容也很精致，与往日的端庄不同的是多了几分妩媚。不像一个皇后威严的样子，倒像一个勾魂夺魄的妖精。

苏莞宁顿了几秒后抖了抖衣袖，浅笑着站起身，靠近他，手就要抚上他的衣袖，“我自然是来侍候陛下的。”

“不需要，朕乏了，退下吧。”萧凌宸不动声色地躲开，他侧过她就要往里走。

苏莞宁出奇地没有发脾气，而是面带笑意，“你是我的夫君，我和你同出一室，有什么不可以么？”

萧凌宸顿住步伐，她也转可个身，扬起唇瓣，“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夫君？皇后糊涂了吧，朕先是大周的皇帝，其次才是你夫君，朕未召你，你怎可擅自来此？”

苏莞宁抿了一下唇，伸手拉住他，语气带了一丝急促，“本宫是皇后，这后宫有何地是本宫不能去的？还是说你这甘泉宫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萧凌宸看了她一眼，后上手拉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那你便待在这里吧。”

说着，他转身想走出甘泉宫。

“萧凌宸，你不准走！”苏莞宁着急抱住他，双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腰。

这个男人，是她年少时就爱到现在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对她没有一点感情呢？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未能捂热这个人的心。

“苏莞宁，你又发什么疯？”萧凌宸烦闷地抓起她的手甩开她。

苏莞宁被推开，退了好几步，她再也装不下去，挥手打在他身上，发泄自己的委屈与愤怒，她怒不可遏:“疯？萧凌宸，疯的是你！是你的错，是你对不起我！”

萧凌宸反握住她的手，冷眼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呵。”苏莞宁嗤笑一声，眼泪一滴一滴地淌下，笑得很可怜。她哽咽道:“萧凌宸，你是不是喜欢我阿姐？”

萧凌宸先是一愣，随即说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看你是魔怔了，回你的未央宫好好待着。”

“呵……”苏莞宁冷笑，“萧凌宸，你还在这装什么装？你对我阿姐的心思，我已经全部知道了……”

她抬头，一句一句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当初在相府你就对她很好，她时时给你送膳，你也会接受。后来你想送萧家女入宫，选择的也是我，因为你舍不得她受苦，所以要我代替她去。她被迁苏州，你赶去送她，可那时我呢，我躺在床榻上病得快要发不出声的时候，你可曾来探过我一回？”

“后来你征战在外中了埋伏，我一个皇后虽然掌管皇宫禁卫，但是却没有办法驱动，阿姐却可以领着神勇军前往前线，因为你把最重要的兵符给了她……阿姐中了箭伤，也是你抱着她回来的，说你们没有关系，萧凌宸，你扪心自问，你这话谁会信？”

“为什么？我才是你的妻子，为什么你如此偏心？我到底哪做错了？！”苏莞宁愤怒地拍打他。

萧凌宸看着她，她精致的妆容在泪水的冲刷下已经被浸湿，十分狼狈。

苏莞宁越说越激动，见萧凌宸一副沉默的样子，她更来气，心里一急就脱口而出，“我看你当初杀了顺安王也是因为你心里嫉妒，所以你才让阿姐成了寡妇！”

“胡言乱语！”萧凌宸终于开口，他一甩袖，目光极淡地看着她，“朕就当皇后今日是醉酒胡言，但这胡话最好别再宫里胡传……”

“怎么？怕我说出你的心思？怕这丑事传天下，让世人知你萧凌宸，实乃一伪君子，不顾伦理的畜生？”

“放肆！”萧凌宸忍无可忍，暴怒出口。

“苏莞宁，朕是看在你阿姐的份上对你一忍再忍，你休要得寸进尺，否则朕废了你的皇后之位。”他松开她的右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

“好啊！”苏莞宁昂起头，毫不畏惧。“那你废了我把她接进宫啊，反正你也觉得我拦在你们中间够久了吧？萧凌宸，你终于承认了是么？那你废了我啊，反正你们偷偷摸摸地一定很辛苦吧，背着我私底下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啪！”萧凌宸气极，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巴掌声把苏莞宁未出口的话全部阻拦住了。

她愣愣地，久久不说话。

萧凌宸一挥袖，背对她，“不可理喻。”

他抬脚出了甘泉宫，消失在黑夜。

苏莞宁身心俱疲，无力地跌倒在地，涂抹上寇丹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指甲戳进肉里，直出了血，仍不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