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官派对（下）

炅炅亲眼看着兄妹两人的合照被对方撕碎，心底某个地方同样布满裂痕，最终轰然坍塌。

不久之后，他在“赏金猎人”的贴吧发布了雇凶的信息。

——节目第二季的收官派对，将让一切都真正走向终结。

事情本应按照预设的情况发展——如果撒撒没有发现那个帖子的话。

屏幕上，一行行以数字组成的密码，对应着手机输入法键盘的拼音9键，撒撒很快就找到了这个规律，并假扮赏金猎人，在帖子里留下了回复，答应替对方杀害小盒子。

撒撒在桌前坐了很久，仿佛随着此时的空气一同静止，屏幕的光亮照射而来，让脸色都显得微微发白。

他忽然觉得，自己了解的越多，心头的迷惘与不安反倒越是强烈，就像行走在一望无尽的夜路，无论怎样都到达不了所谓的真相。

炅炅，那个在节目中和自己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他，那个作为幕后主脑操控着节目的他，那个为了替妹妹报仇而雇凶杀人的他……

桌面的相框里，嵌着的是首季颁奖典礼的照片，盛装，奖杯，真情流露，他们曾拥有的，是那样美好的幸福。

撒撒望着照片上炅炅的面容，笑容灿烂，神采奕奕。

——他一直都是自己最想守护的光芒。

收官派对的会场。

命案发生后，拥挤的人群早已惊惶散尽，警方的调查人员很快赶到了现场。

谁能料到，这个推理破案的节目，居然酿出了真正的命案。

谁又能料到，节目里的玩家，成了真正的凶手。

撒撒和炅炅，两人相对着站了很久，很久，其中仿佛横亘了一段寒冷凝固的空气，眼眸间洒落的灯影，明亮到接近虚幻、支离破碎。

“怎么可能……”

炅炅的声音有些发哑，在对方那平静的沉默里，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至少，这样不会牵连到你。”撒撒的指尖在炅炅的脸颊边落下，只觉冰凉如霜雪，让人的心头都不禁一颤。

“你只需要记住，这个案子，没有共犯——只有我一个人。”

就在炅炅的身体略微摇晃，几乎要支撑不住时，他被一个拥抱紧紧包围，同样的温度，却没有带来往日的安全感。

“节目对你有多重要，我都明白。”耳畔，撒撒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自言自语，“但对我来说，它最特别的意义，是因为你在这里。”

炅炅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那个怀抱，只是怔怔地望着前方，望着空旷的会场里原本属于收官派对的精美布景。

或许，《明星大侦探》这个节目会长盛不衰，走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或许，自己和小盒子会迎来兄妹团聚，然后共同完成最初的梦想。

或许，所有的罪恶和仇恨，所有的痛苦和煎熬，所有的沉沦和挣扎，会彻底结束。

……

即使它们真的能实现，有些人，却再也等不到那一天。

地面，被摔碎的玻璃杯流淌出的暗红酒液，如溅落的血，又如绽放的花。

而桌上搁着的，是他们在首季颁奖典礼上的合照，在照片背面，那熟悉的笔迹留下了一串数字密码——这是他们之前在帖子里相互交流的方式。

即使不用对照手机键盘，炅炅也能轻易读懂，短短的三个字，在心底千百次回响。

他闭上眼，世界里所有的光与色都一点点淡去，只剩下那个不再回头的背影，正越来越远，既是朝着黑暗，又是朝着光明。

生命，何尝不是一场盛大的宴会，宾客尽散，繁华落幕，是早已注定的归宿。

所有的灿烂，最终都要用寂寞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