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星城还卷裹着层层热浪,而到了夜晚却略微收敛起来。
虫鸣阵阵的夏夜,总漂浮着涩涩的咸味。
不管是朝前还是往后,脚下的这条环城公路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确尽头,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迷路了。
我在路边停了大概十几分钟,抬起手抹去湿润的眼角。面对这一次失败的离家出走,我的心底还是泛起了一丝悔恨。
“简单,你真是笨死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骨气,眼泪就越是流不停。
我向附近的路灯走过去,蹲在那片黄光下面,将下巴埋进抱着膝盖的双臂里。
三年前的某个夜晚,我和同龄的伙伴们从夜市归来,就是这样同过去没有任何差别的夜晚,当我还没来得及跟朋友们道别,便发现家门前围满了人,视线拉远了些,自己家的位置上腾起了巨大的火光。
十三岁的我脑海一片空白,我不顾一切的往人群中挤,眼泪抑制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直到穿过人墙真切的看见着火的就是自己家,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一丁点声也发不出。我试图往里走,还好这时我的邻居李妈一把拽住我,对周围的人说简家的小女儿没在屋里,紧接着所有目光聚焦过来,伸过来安慰的手多了,我的肩膀被拽的生疼。
“我……”哭的满脸是泪的我吐出一个音节。
“什么?”扶着我的李妈低头看过来。
我仰头望向她“我爸爸……你看见我爸爸了吗?”
眼前的人神情为难、无言以对,家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处理完后事,我住进了姑父家。姑父是开修车行的,平时忙的不可开交,还要供儿子上大学,生活不算富裕。从我住进他们家第一天起,姑妈对我就没什么好脸色。为了不让姑父担心,我每天除了上学,还会帮忙干家务,功课则留到夜深人静时借助楼道的灯做完。后来我专门学了简单的修单车技术。但即便如此,姑妈依然没对我有任何转变。
我也并没有就此消沉,至少在外地念书的堂哥经常打电话来安慰我:“不要难过,安心在我家住,知道吗?”尽管姑父姑妈也在场,握住听筒的我还是因为对方的话而鼻酸起来。
直到暑假堂哥带女朋友回来,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提起说女朋友不是很喜欢她。
“觉得小单有点孤僻,让她不自在。”
最后的一丝温暖也彻底消失了,于是我离家出走了,但眼下自己却蹲在路上哭起来,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和酸楚,似乎都要靠着这没人能看见的眼泪,抽丝剥茧般从身体发泄出来。
“嘿,你在哭什么?”
头顶上有声音落下,视线里有半个轮胎停下来。
我抬起头,朝声源望过去。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背着光正朝向她,双手扶着车头,单脚撑地。
“不说话?”见我沉默太久,他叹了口气,“好,不需要帮忙的话,那再见。”说完,对方重新踩动踏板,往前骑去。
我还没来得及发声,身体却立刻站起来,我望着少年的背影,忘记了脸上还挂着泪。
视线中,已经骑出好几十米远的单车绕过大大一个弯,几秒后再次停在了她面前。这一次我看清了他的模样。干净清爽的短发,有几分可爱的稚嫩的脸,眼睛不算大,配上精巧的鼻子到也算好看。尽管在夜色中,还是能看出唇色是恰如其分的红。肩上背着书包,外套也是某所学校的制服。
大概是看见了我脚边的书包,他问道:“你也是补课回家?”我摇了摇头:“从家里出来……迷路了。”
他恍然,问道:“所以打算继续迷路,还是让我送你回家?”叫我又不说话,他正好继续给出台阶,接着说道,“像我们这么大的人,是跑不出他们的手掌心的。”等我反应过来,他所说的“他们”与自己想要逃离的“他们”并不一样时,他已经拍了拍后座,说:“走吧,不然太晚了我回去也要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