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街头,每天都是人来人往,数不尽的车辆,让人看着眼花。
我几乎每天都会来这条街的任何一个角落坐一会儿,不为别的,只为等那个一直没回来的那个他。
小混混1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妞,生的如此亭亭玉立。
我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变又低下头去,看着刚刚从卖报小弟那里买来的报纸。
报纸上说,上海已经沦陷了。
他……就在上海呢。
我或许不该生在这个年代,民国时期的中国,是沦陷的。
上海已经被占据。
他,身为剋虎队队长,不得不去执行这项艰巨的任务。
他和我告别的时候,对我说了一句话。
王源晓儿,等我。
多简短的一句话啊,你以为,我真的会因为你一句话,就傻傻的等你吗?
可是我等了,我在等你回来。
可是你却一直没有回来。
他们说,你已经死了,战死在枪林弹雨中。
他们说,你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却移心别恋,和另一个女子双数双飞。
他们说,你在一次任务中炸伤了脑子,不记得我了。
他们说了很多,都只是想我忘记你,不在继续等你罢了。
可是我等了,一直在等。
从白天等到黑夜,从春天等到冬天,从这一年等到下一年……
一直等……
终于,我等不起了。
我父亲要我家人,嫁给一个我毫不相识的男人,但他是一局之长,可以保我全家安全。
你知道的,在这个动乱的时期,安全对于每个人来说,都至关重要。
萧晓你来了。
来帮我摆平小混混骚扰的终究不是你了。
是那个我最后嫁的那个人。
他没你好看,但也不赖,身材也没有你好,对付几个小混混还绰绰有余。
龙套没碰到你吧。
他会温柔,可能是你离开的太久了吧。
他对我很好,远在上海不知生死的你啊,不要担心,我等不了你了。
要是遇到一个好姑娘,就带她走吧。
母亲常说,既已为人妻,就要有个妻的模样,我不知道身为一个妻子该是什么样,我知道,我会无时无刻的想你。
想我和你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那个时候,你还是一袭长袍,白色的,显得温文儒雅的贵公子,还是闺阁女儿家的我,就已经一见倾心。我会瞒着父母亲,偷偷在这条街上和你偶遇,你注意到我了,你开始和我走到很近,我是开心的,即使知道你是为了任务不得不隐藏自己身份才接近我后,我依然高兴。
后来啊,我就真的抑制不住爱上了你,知道你是共产党,还记得我当时非常惊讶,谁叫那时人们总是抵抗共产党呢。
你可能会觉得,我是唯一一个不怕共产党的人,也可能觉得我傻的可以刚好供你隐瞒你的身份。
一开始我是愤怒的,因为我觉得你欺骗了我的感情,那是不对的。
可是那天晚上。
你说你要离开这个小镇,要去上海,说要我等你。
我点头,含泪。
王源晓儿,记得,等我。
是的,我等你,一直等,十八岁的年华,是说一不二的,等了十年,我已是二十八的女人,不可以在肆意妄为,不可以在由着性子,我只能带着全家的希望,载着全家的安全,嫁给了一个足以保护我和我的家人的人。
萧晓是我违约了。
那个夜晚说过的话,发过的誓言,终究还是实现不了,我和你,终究还是隔着千山万水。
他们说了你很多的可能,我一个的不信。
直到……
我亲眼看见,你和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学生在上海游走。
那是我第一次跟随商贩去上海,第一次觉得上海好大,第一次觉得恐慌,要是你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我想过他们说的所有可能,你死了,我就去坟头哭一哭,祭奠我曾经的青春;你有了新欢,我就冲上去扇一巴掌给你,给自己放弃一个理由。
可当我真正看到这样的一幕的时候,我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去。
不是不想走,而是你已经发现了我,我可以看到你眼里的一丝慌乱。
本想和你正常的打个招呼,我嫁的那个他,却已经搂住我的腰。
是啊,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就是已夫之妇了。
那里还有资格和脸面和他打招呼?
龙套你就是王先生吧,内子一直谈论你,很了不起呢。
王源谢谢,不过尔尔罢了。
内子?
我猜,王源听到我已是别人的内子时,心应该和我一样痛吧。
萧晓最近……好吗?
一直抑制的情绪,近乎哽咽的说完话。
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我身边的男人,不自然的小颤了一下。
看书,没有人能够知道,我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吧。
那个时候,我多希望,他可以抓住我的肩膀,质问我为什么不等他。
可是我失望了。
他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一个很平淡的事,平淡到不管他的事。
后来我回了自己的小镇,就再也没见过他。
也没在想他。
再后来,有人告诉我,有我的一封信。
我看了。
那天晚上,哭的不能自己。
萧晓是我负了他,是我负了他,终究还是我负了他。
知道真相后的我,已是七老八十,老态龙钟。
戴着老花镜,认真仔细的读者他给我写的信。
他说,他那个女学生只是因为任务罢了,只是看见我和一个女人已是夫妻,便想通了,一个女人,根本没有多余的年华可以等一个男人。
我,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罢了。
他说他不怪我,说不后悔与我相识,说不后悔去了上海,更不后悔最后一次与我见面,没有多余的表情……
因为那次,国民党和日本人已经盯上了他,差一点儿就盯上了我,幸亏,最后我是安全的。
他说,他真的不后悔,不后悔把安全给了我。
潸然泪下的我,突然觉得我自己活的真卑微。
可是事已至此,他,已经真正成为了一个烈士,一个只是我心中永垂不朽的烈士。
我在我家的后院立了一个墓,一个他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