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是有些不悦。
或许是出于占有欲。
上课铃倏尔响起,旁人观戏者各归各位,余二人僵持不下。
聿何不知马嘉祺当时所想,吃痛地被他握住手腕,强行被拽了去。
及一处,马嘉祺须臾松开聿何的手,卒然又脚步连连,向聿何逼近。一步一步,不疾亦不缓,却叫她只得后退。
退至白墙,已无路可走。马嘉祺单臂疾出,撑墙即止。他目光灼灼,瞳子里是她澈澈双眸。
二人相视,一目灼一目,一眸冷一眸。恰似水火相撞,却不相容。
“整整五年了,你还要抓着过去不放吗,马聿何?”不难发现,他的手正暗暗发力,青筋起伏无可藏匿,只见他唇齿相撞,碰擦出只言寡语。
“马聿何”三字,恍若冰棱三丈,毫无征兆,直直地刺向少女柔软的心脏。
寒气侵蚀心体,冻结了密布的猩红管道,剔透晶体穿透赤色管道,“”碎裂声响扎人耳膜,痛人心且更甚。
内心剧烈的疼痛堵塞在胸口,将胸中苦涩压缩,化作液体,狠狠地从她剪剪秋瞳中被压出。冰凉了她的面庞,亦冷落了她的心。
或许是脸上潮湿的感觉,聿何忙不迭勾下脑袋,不愿他察觉自己的软弱。聿何不语,欲从马嘉祺未伸手的一旁逃离,却在转头迈开步子时被截了路。
出自同一个人,同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样的修长好看。
他此举,彻底断了她出逃的路。她心里不是滋味,仅存的理智也在这一刻化为乌有,方才胸中苦痛也随着她的话喷涌而出:“别叫我马聿何!五年前那个马聿何已经不在了!她早就和她妈一起,被你和你父亲,亲、手、埋、葬了!”女孩抬首,盈盈泪目惹人心疼,胜雪的肌肤被泪水斑驳,一览无遗,他尽收眼底。
他的心漏了一拍,倏尔又隐隐作痛。他喉结动了一动,情不自禁抬手要为她拭泪。女孩不经思索,立即乘他抬手的空当钻出被他包裹的空间,竭力奔跑,逃出他的范围。
他没有阻拦。
或许是适才聿何离开时手肘撞到了马嘉祺的胃部,此时此刻,马嘉祺的胃也因为大动肝火和无意的撞击而绞痛起来,好比万千荆棘在他胃中作祟。令他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
着实不知他心里所想,只见他只手撑着墙面,向聿何跑去的方向挪去。
待眼圈已不再泛红,聿何整装,便从女厕走了出去,悄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实在熟悉不过的味道,他独特的冷香。
少女身材娇小,额角恰好抵上少年吐气如兰的丹唇,只觉额间泛痒。
少年泠泠音色在耳畔旋起:“抱歉。”
马嘉祺并未提及“原谅他”之类的字眼。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如此。
聿何没有回抱马嘉祺,只是定定地站着。方才的独处着实令她冷静了不少。
俄顷,她徐徐开口:“马嘉祺,别再提我母亲了。”
你不配。
说罢,聿何轻轻挣开马嘉祺的怀抱,却从头至尾未正眼瞧他。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痛意若决堤之水翻腾而来。纵使意志力何其坚定,马嘉祺这会子也撑不住了,直接倒在了聿何娇小玲珑的身体上,没了只觉。
聿何斯须感觉身体一沉,抬首便发觉少年面色煞白,初见时的朱唇这会子已被他排衙皓齿咬失了血色。
她怔住了。
心某处卒然塌陷了。
莫名其妙。
是他实在秀色可餐,
还是心底旧情复燃。
下课铃响,唤回她的神。
聿何心里急,却也不知如何是好。自己扛他去医务室是不可能的。喊救命?不行这也太那啥了。可这关乎人命。
心率加快。心里某处似乎有东西在敲打着,震得她头痛。她想喊却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却不能出声。
她剪剪秋瞳,聚满水汽,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好巧不巧,一位翩翩少年迎面走来。
他秋瞳剪水,明眸皓齿,降唇映日,生的一副极好的皮相。
校服内雾霾蓝衬衫彰显气质极佳,贵胄公子之气无处遁形。
聿何顾不上什么,素齿朱唇凑出简短的话:“帮帮忙!送他去医务室!”
少年二话没说,单膝下蹲,肩膀支起他的手臂,带他去了医务室。
医疗室是极其安静的地方。
聿何礼貌开口:“刚才,谢谢你。”
她的声音化作空气泡泡,轻轻钻入少年耳腔。爆开。发出细小声音。
他应答:“没事。”音色好似春风,能够撩动少女们的心弦。
“对了,我叫聿何。你是?”觉他性格还好,聿何干脆和他聊了起来。
“丁程鑫。”他回答。
丁程鑫。
就是丁氏未来的继承人。
姐姐说的果然不错。这个学校,都是贵胄公子和名门闺秀。
那他既然不是三班,就必然是一班的。
他性格目前看来还算不错,但既然是未来丁氏的继承人,就必然会伪装这项技能。
聿何心想,或许可以和他交个朋友,不论是出于真心还是对聿氏着想。
女孩话毕,男孩也想到些什么。
聿何。即是聿氏的。
可父亲给我的资料上写到,聿家有三个女儿,现任聿氏总裁是聿安宁。
那聿何,是聿氏的二女儿,聿安宁她妹妹。
也应该是马聿何才对,为什么,是聿何?
心中有惑,却不好开口发问。
或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会不会,和五年前她母亲的死有关。
推掉脑袋里无理无据的猜想,他又想到。虽是次女,却也不能看轻,毕竟是马氏和聿氏的结晶。
先交个朋友吧,无论出于什么。
果然都是商业界老狐狸们的后代,居心何其相似。
聿何率先伸出手,开口道:“交个朋友吧。”
顺了丁程鑫的意,丁程鑫握住女孩的手,道:“当然。”
对面病床上的人儿动了动,聿何想起马嘉祺的事,开口询问医生他的状况。
“他胃病犯了,应该是旧疾。”医生答。
旧疾?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我不了解的事。
少女心里有些难受,却也不愿展露出来。
眼尖的丁程鑫却发现了什么,问:“你心疼啦?”
少女撇撇嘴,道:“才没有。”
“他是你谁呀你这么关心?你男朋友?”丁程鑫有点小好奇。
聿何闻言,心里也不失疑惑。
他是谁。真是我哥吗?
他配吗?
算了,就算不认,对外也得说是。
聿何缓缓开口:“我哥。”
马氏。那必定是马嘉祺了。丁程鑫想。
“他叫?”丁程鑫明知故问。
“马嘉祺。”聿何答。
聿安宁在入学前也给过聿何一份资料,上面记录了各大集团子女的资料。聿何不信,堂堂丁氏之子会不知道马氏之子的名字,但还是得回答。
果然是丁氏继承人,小小年纪这么会作戏。聿何不禁想到。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他呢。自己不是也同他一样吗?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
半响,一阵敲门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