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二）

圣都之东，横亘着一道连绵不绝的永冻峰峦，将圣都与蛮族地域隔绝开来。霜风化作冰寒的刀锋刮在一道在这白色的死域中杵剑前行的身影上，迫使铠甲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音。寒冷与死亡都不能令他停下前行的脚步，就算是长达半个月始终孜然一人的孤独路途，也没有令他感到一丝的绝望与彷徨。反正，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终于，他来到这座冰雪世界的尽头，在悬崖边缘眺望着故都温暖的灯火。“妈妈，我回来了。”嘶哑的声线仿佛不是人类所拥有，覆甲的铁面之下，一双干涩的双瞳透着淡淡的死意，可在那道目光的深处，又潜藏着一丝嘲弄。

良久，在冰雪中快要冻成一座雕像的躯体动了，他狂暴的从地上腾空跃起，卡在关节处的冰雪在男人巨大的力量之下顷刻间化作了齑粉，在空中肆意的散落着。空中的他向着悬崖底部急速下坠，随后贴面手中的大剑剑锋暴虐的插进冻土，一层层龟裂顺着巨大的冲击力以剑为中心如同波浪涌动般向外扩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然而做出这一切的男人却若无其事的站起了身，将剑拔出收至背后，步履坚定的向着都城继续前行。

……

“站住，请出示你的身份证明。”今夜全城戒严，守城的士兵不解为何在这个当口会有人要入城，不过士兵看到男人身上做工精良的铠甲后，口中不觉客气了几分。

男人没有言语，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伯爵令牌，待到士兵确认了身份，用冰冷的语气说道：“前线急报，东境线有敌军想趁着“神诞之日”攻城。”

“是！请您稍作歇息，我这就备匹快马给您。”守门士兵麻利的回答着，紧接着转身向着马厩飞奔而去。

呵，只要一提到‘神诞之日’，这些家伙就如此的紧张以致于情报真假都不顾辨别了呢……男人嘲弄的想着，安静的在原地等待着士兵将马备好。

接下来的一切如他预料般的顺利，他毫无阻拦的就来到了皇宫门前。庭院的神火依旧在寒风中倔强的燃烧着，不论遇上什么样的天气，二十年来它都从未熄灭过，它是神明在世间遗留下的神迹，也是神明降临此世的指引。也正是它那独特的属性与预言吻合无疑，才有了如此多的信众供奉出如今的教廷。

神火燃烧点亮世间，就必须得有人做薪柴为世间奉献么？男人此刻望向神火的目光猛然变得无比狰狞。这就是神明定下的规矩么？

那干脆全毁了吧……就在今夜。铁面之下，男人饥渴的舔了舔干瘪的嘴唇，他的猎物，马上就要出现在他的眼前。

负责守卫皇宫的神殿骑士在辨明了男人的伯爵身份于觐见国王的目的之后，便带着男人向着三楼前行。

一、二、三、四……男人默数着，一共三十二名神殿骑士把守在宫殿的各个角落，心中将他们的位置默默记住。忽然，他看到了一扇装潢得无比华美的双推拱门，门上镶嵌着两幅形态各异的圣母画像。

带领男人的神殿骑士有些诧异的回身，对着忽然驻足的男人催促道：“这里是神子住的地方，国王寝宫在前边。还有，这里不允许停留，快走吧。”

“不用了，谢谢你，我想我已经找到地方了。”

语毕，神殿骑士已经察觉到了不妥，可就在他的手正快要摸到腰间佩剑的时候，对方的大剑已经裹挟着寒光斩飞了他的头颅。出剑完毕的男人没有收招，顺着右手的惯性优雅的旋舞着大剑转身，左手顺势握住剑柄，巨象般的力量从他的右腿迸发而出，在一瞬间他的身体获得了恐怖的加速度，脚下的地面甚至被他踏出了一个深陷的凹痕。

他犹如游鱼一般流畅的从尚未来得及反应的两位神殿骑士身边闪身而过，大剑擦破发白的墙面，带着火光划过一条艳丽的轨迹，干净利落的完成了一次双人斩首。一时间，三具无头的尸体无力的瘫软倒下，迸溅的血迹沾染在天花板上，血珠一滴一滴从上的缓缓滴落着。

“真美啊……”男人望着自己亲手造成的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场景，轻轻感慨着。很快，听到动静赶来的神殿骑士从楼道两侧堵住了男人的出路，在他的身边，是圣子的居所。

所有神殿骑士都害怕了，他们害怕这个披着人皮的魔鬼下一步就会打开圣子的房间先一步劫持圣子。他们发了疯一样的前赴后继的倒在男人的剑锋下，妄图用尸体堵住这已超越人类力量极限的魔鬼的去路。

但很可惜，他们都错了。

男人现在想做的，就是把这群碍事的神殿骑士都杀光。正餐，当然要留在最后享用。

……

妇人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巨大动静，在墙边仔细听闻到喊杀声的她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身子，随后回头快步跑到婴儿摇篮前抱起圣婴往床下躲了进去。待到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起来，一直处在恐惧之中的妇人忍受不了这种未知的煎熬，她小心的从床底下爬出，试探性的推了推门，结果外面似乎有什么重物挡住了门的转动，于是她只好将门往内拉开。

门扉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妇人的口鼻，门外的惨烈景象直接让她当场呕吐。

“喂。”一声嘶哑的呼唤，让妇人忍住恶心抬头向着声源方向看去。

她所看到的是一个浑身沾满猩红血液的男人，血珠还在他右手的剑尖处缓缓滴落着，而他的左手，提着的是国王的头颅。

在妇人惊骇欲绝的惊叫声中，男人嫌脏似的扔掉了手中的头颅，伸手摘下了头盔。

映入妇人眼帘的是一张缠满绷带的人头，在绷带没有遮掩的地带，裸露着的是焦炭般的皮肤。塌陷的鼻梁、高颧骨，那张脸仿如被泼油煎过般狰狞恐怖，在这由尸体鲜血堆砌成的狭窄楼道所布构的画布下，他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之下传出。

“好久不见了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