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

灵魂是光，我看到了，在黑暗中，闪耀着的，那些灵魂，像海中的鱼群，游弋在人间，因为欲望，因为爱情，因为一个小小的心愿，我看到了他们。他们的泪，他们的梦想，他们的爱，他们的灵魂。

我叫赵吏，灵魂摆渡人。从我醒来的那天起，我就没有任何记忆，只记得有个声音对我说：从今天起，你叫赵吏，是冥界的鬼差，你的任务就是把鬼魂从阳间送往阴间，记住，不得有任何差池！” 多年来，我游走在人间和冥界，见惯了战争的残酷与生离死别，我送走了那么多灵魂，一万，十万，一百万…我也记不清了，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他们中每一个人都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爱，太多的执念，我实在不明白，人生再世，总有一死，早晚都会有那么一天，何苦执着呢？我是个旁观者，生离死别，爱恨情仇，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将来还会上演，我无能为力，唯有对他们说一句：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每一天面对我的都是同样的任务，我麻木着，世上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可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也许你们会羡慕我拥有永恒的生命，是啊，谁不想长生不老呢？也许是太无聊，我得到了一样宝物，那是一种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药，叫做太岁。还记得几十年前的一天晚上，我来到面馆，面馆的老板叫老陈，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送走他，可我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在一旁听着他们的故事。

那天我还遇到一个姑娘，我们三人一起喝酒畅谈，各自分享了自己的喜事，老陈告诉我他的闺女要出阁了，挽琴姑娘说，今天是自己最后一个局，她找到了自己的爱人。 夜晚很寂静，挽琴的歌声格外凄凉，就像那些灵魂，游曳在人间，不知在何处安放，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长生有什么好的，人的一生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虚…一个人活在世上，孤单…” 挽琴感叹道。我没有说话。挽琴的爱人带着她离开了，看着他们幸福地离去，我觉得有些可笑，是啊，灵魂摆渡人，注定不能像常人一样感受喜怒哀乐。

天快亮了，我告诉老陈他已经死的事实，于是问道：“砍头疼吗？” 他笑了笑：“有点儿…但是想到明天，我的闺女就要出阁了，就不觉得疼了。”

我问他；“为什么要杀人，后悔吗？”

老陈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后悔，为了让女儿风风光光出嫁，向老吴借了贷，谁知道…” 老陈愤怒的做出杀人的动作，哭着说道：“他要把我的女儿卖到窑子里去，我一时心急就杀了他，求求你，明天我闺女要出阁了，能代替我去看看他吗？” 看着他跪在我面前，一脸讨好地为我擦着皮鞋，我点了点头。

清晨，我和我同事都完成了任务，这一天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是啊，已经送走了。我的同事告诉我，那天来面馆的那个更夫妻子的病一直没有好，自己活丢了。我摇了摇头，感叹道，这是什么世道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后来，我去看了老陈的女儿，她叫凤蝶，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她是个盲女，嫁妆都被退了回来，我带着她来到小山坡上，指着远方说道：“这里，到处都是花，红的，蓝的，紫的…” 她笑着对我说自己看到了。她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明媚，可她的话语让人心酸，她望向远方，微笑着对我说：“我是个瞎子，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死的话很容易，但是我爹他希望我能够活下去。能够活下去，有一天，这世界总会变好的吧。” 是啊，我坚信着，这个世界，总会变好的。不知过了多久，我一直无法忘记那家面馆的故事，从那一刻开始，我真的不想像现在这样麻木地活着，我也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有血有肉，我努力地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一切，无论我怎么回忆自己来到冥府之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是我了。

冬日漫长而艰辛，万物蛰伏于土地，而人生亦然，众生皆苦。但是，活下去，终有一日花会重开，候鸟回头。活下去，等月升再起，终有一日，春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