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桑从苏茶的房间里走出来。他的眸子布满血丝，开口，是喑哑的声音。

“把他给我找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苏茶正在泡茶。

想不到穆溪也是爱茶之人。在他听说苏茶是在种茶的位置长大时，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珍藏拿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给最好的朋友喝一点都心疼的呲牙咧嘴的好茶，现在却愿意全部拿出来，摆在他的面前。

窗外，阳光正好。

苏茶倒着水，不知不觉的想起了简桑。

自己离开了，他会高兴吗?也许会的吧，毕竟...这样，他和楚燚之间就不会有任何阻碍了吧?

他们一定会很幸福的...真好啊...

真...好啊。

心里想着好，视线却模糊了。他只得咬住唇，死死忍住。

“...苏茶?苏茶?!”穆溪看着那水漫出了杯子直往地上淌，无奈之下出声叫着他的名字。

苏茶仿若被惊到，手一抖，上好的紫砂壶落了地。

“砰!”

玻璃四溅。

“对不起!我...我会陪给你的!”苏茶手忙脚乱，只能不停的道歉。

记忆里，只要自己惹到他不高兴，一定会招来一阵拳打脚踢。

他怕痛，更怕那样带着失望的不屑眼神。

不...不要...

他蹲下来要收拾玻璃残渣，却被一双温暖的手拉住。

回头，穆溪朝他微微一笑“没事儿，我来就行。”

苏茶被拉起来，穆溪把袖子向上卷了卷，小心翼翼的把大的玻璃捡到了垃圾桶里，又找来拖把，把地上是水拖干净。

苏茶站在一边，满脸无事可做的羞窘。

穆溪...明明使他做错了事，明明那是他的珍爱...他却..对他那样宽容，甚至接纳他的一切。

谢谢你。

穆溪好容易处理完这事，累得一扔拖把，躺在了沙发上，轻轻的喘气。

苏茶看着他，转身去洗浴室拿了个毛巾，卷起来，擦拭着穆溪额头上的汗珠。

认真而专注。

苏茶离得近，柔和的鼻息铺洒在穆溪脸上，扰了他的思绪。

苏茶很白，却是健康的颜色，自然而细腻。鼻子小巧，睫毛微卷。那唇...淡红，水润，形状柔和，带着两边的浅浅梨涡，惹人得很。

穆溪魔怔了般，竟不自觉凑了上去。苏茶的动作也停了，僵硬着。两片唇瓣愈靠愈近，双方呼吸可闻。

苏茶见着那唇贴过来，一时间僵硬了，无所动作。在即将要触碰到的那一刹，他推开了穆溪。

苏茶坐在地毯上，看着他。

穆溪也看着他，第一次敛了笑意，犀利的顶住他的眼睛。

苏茶不敢看，只能看着地毯一角发呆。

穆溪又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太唐突了。”

苏茶看着他，慢慢的摇摇头。

其实，他已经决定随了穆溪的意，也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

但是，那一瞬，他想起了两个字，让他放不下。

简桑。

穆溪拍拍他“不要在意，没事。”

苏茶看见他眼里的落寞，以及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失望。

心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的紧。那种无法言喻的堵塞感，都梗在了喉咙。

发不出声音。

对不起。

日子还在一步步走着。苏茶本以为真的可以随着时间而渐渐忘却，可发现那只是自欺欺人。

骗自己，不在乎他。

实际则是相反，几乎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地点，每一个细节，都能想起他，都无法抑制的想起他。

哪怕做梦，也都是些关于他们的回忆。

夜夜如此，日益深刻。

虽然有穆溪的陪伴，有自由的时间可以任意支配，但是...还是感到孤独。

像被锁在了狭小的房间里，出不起，也无法哭嚎。只是呆坐着...呆坐着...

穆溪不止一次看着他说“苏茶，你要是真的放不下他，就去抓住他。”面对这劝告，苏茶也只是笑笑。

也只能笑笑。

抓住?用一双遍体鳞伤，画笔也拿不稳的手吗?

他曾用四年的时间去实现这个梦，却最终发现离开只是一瞬间。

苏茶最终是坐不住了，只得让穆溪带着他上了街。

于此同时，简桑也已经满眼血丝。

他已经撑着四天没有好眠过。

不是他不累，不是他不想睡，他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苏茶看着他时的目光。温软，依恋，不舍，小心，渴望，恐惧，还有爱。

他却奇怪，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懂的情感，为什么到了人都离开时，才会愈发思念。

习惯吗?也许吧。

他每次用这来安慰自己，却更加看清他对失去的害怕。

人最绝望的时候，是求而不得，和得而遗失。

苏茶是前者吗?也许是吧。他是后者吗?呵，可笑，他也会为他成为那样可悲的人?

简桑看着桌子上的安眠药，却不想吃。

他无神的睁着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

就这样清醒着，也挺好。

疲倦侵蚀着他的神经，啃食他的身体，却也懒得抵抗了。

家里一塌糊涂，泡面，咖啡，矿泉水...零零散散的洒落在各个角落，暗自风化。

简桑看着外面算得上明媚的阳光，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不知通向哪里的街道。